第123章 移步五台山
作者:露晓夜白      更新:2022-01-01 23:20      字数:3862
  黄宜此时自然并不懂得‘凡事留余地,以后好相见’这句话有何深意,但念起来却觉得竟有一种有余不尽的妙趣。
  那边厢,王可可与闫老西展开了一场大战,两人剧斗了三百多招,难分高下。只见王可可额头上冒出粒粒晶莹的汗珠,而闫老西胸膛起伏跌宕,在大口大口的喘气,可见二人都耗损巨大。王可可运使轻便的佛尘功无法攻破闫西的严防,闫老西仗着深厚内力,将王可可始终限制在三尺开外,两人斗了三百多招,竟然也只是打成了平手。到得这时,彼此都觉惊讶,已不再有半点轻敌之意。
  太行四仙和关西三魔退出江湖已三十余年,在退隐的这些年当中,自是谁都要把更多心思放在打磨武学上面。数十年精修下来,武学造诣谁都提升了老大一截。
  王可可出山之前,自认为当今世上除了大哥吴颜君和少林高僧,便没人能接到自己一百招,更不消说有人能和自己打成平手了。闫老西则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都自信经过三十年的勤苦修为之后,当世已难觅对手。不料,这出山后的第一战便遇上了劲敌。经此一战,方知天外有天,世间不缺武功高手。两人都暗赞对方武功了得,情不自禁地谦虚起来。
  闫老西喘了几口气,呼吸稍平。道:“老夫三十年来未曾与人过招,却一直不断精修,以为武功已达化境。与道姑切磋一场后,方知天外有天,哎……殊不知井蛙观天,算是白吃了三十的饭。”
  众人心中都想说:“假如是井蛙观天,就应该是白喝了三十年的井水。”然见闫老西喟然自叹,脸上大有懊丧之色,都心生敬重,不忍以此揶揄,取笑于他。
  闫老西叹了口气。又道:“道姑的佛尘功夫灵动难测,变化万端,委实令人琢磨不透。我自问无法破解道姑的佛尘功,我想我们就是再斗上三天三夜,也未必分得出胜负。不如就此收手,道姑以为如何?”
  王可可心道:“他自认破解不了我的佛尘功,是为了敬重我,才这般谦让。我可不能心高气傲,只知进击,不知礼让。见好就收,也未曾不是个两全其美之举。”心思略定。道:“闫老大既认定是平局收场,你我不伤面子,我自是赞成有加。可还得请你们把孙三交出来,否则这事我们就无法交代。”
  关西三魔同时脸上变色。三人心中都想:“倘若适才一战,是王可可胜出,她有什么要求,关西三魔技不如人,只好认栽,答应照办就是。可两边打成了平手,按武林规矩,就该和平收场才是,王可可如何还能提出此等无理要求?”
  三魔交换了个眼色,又都想:“不知孙三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这道姑,她生定要拿他?可是纵然孙三行事不端,要教导训诫,也该由我们做师傅的出手惩戒,王可可如何能够夺走这课徒之权?”
  闫老西慨然道:“孙三小徒性格乖张,容易招惹是非,我们哥仨是清楚的。为人师表者,平日里也不敢懈怠,一向严加教导。一旦得知他做出出格的事体,必会痛加责罚,决不轻饶。各位请看。”
  闫老西叫过孙三,搂开孙三后背上的衣服。只见孙三的背脊上横七竖八,布满了许多条鞭打的伤痕,每一条鞭痕都有拇指那么粗,有的还是血红的,整块背上竟无一块完整的皮肉。那决不是与人过招时留下的伤痕,诚然就是受人鞭打留下的。
  众人都禁不住哟的惊叹一声。不禁想到关西三魔课徒严厉,那是绝无虚假的了。同时也想到定然是孙三性情乖戾,屡教不改,后背上才着了这么多的鞭痕,只怕多是他咎由自取,倒也怪不得谁。众人先是同情了一下,随之想到孙三是罪有应得,同情之念就立即收了起来,暗骂其活该。
  只听陈忠海说道:“我们管教孙三管得虽然比较严厉,但那也是为了砥砺他的品行。所以我想孙三纵然性格乖张,也绝不敢公然得罪道姑。而且我们此次出山,是接到孙三的求救信而来。”
  陈忠海自怀内掏出一张信纸,摊在手掌中给众人看。只见信上写着一行潦草的小字:徒儿于甘凉道上遇三个怪人,三怪不问情由,便向徒儿狠下杀手。仗恩师所传武艺,幸脱虎口。然三怪穷追不舍,徒儿朝不保夕,请师傅们火速驰援,若是来迟了,将永远看不到徒弟之面。三怪武功高强,与师傅们不相伯仲,切勿轻敌!
  下方署名上写着:不幸弟子孙三急敬!
  这封求救信的字写得很潦草,显是匆忙之际写下的,显然是孙三写的求救信。
  只听陈忠海说道:“我们是收到孙三的飞鸽传书才出山的,这一路走来,我们总在猜想,到底孙三遇到了三个什么样的怪人,何苦不问情由便来刁难于他。当然,我们也知道孙三的性格是顽劣了一点,我们一路商量,倘然是孙三做错了事,我们决不自护其短。但若错不在孙三,自也不能冤枉了他。各位武林同道,我不知道我们这么想有什么不对?请大家从公而论,予以指导。”
  众人尽皆默然,按陈忠海所言,确定是很公道的。那么到底王可可为了什么事要留住孙三?
  众人的眼光都不约而同的瞧向中年道姑王可可,盼她分说明白,谁是谁非,自然也就清楚了然了。
  王可可忽然拍了拍手,冷笑道:“不错,关西三魔既不护短,也不冤枉徒弟,果然公正。你们这师傅当的果然不负众望。我为了什么事要揪住孙三不放,还是让孙三自己说出来。他自己招认,我就不存在冤枉之嫌了。孙三,你自己说吧。”
  众人的眼光又都转移到孙三的脸上,孙三既不惊慌,也不着急。只见他脸上又是无奈、又是憋屈。孙三哭桑着脸道:“道姑前辈,我无缘无故被你们追杀,差点儿性命不保,我没犯错,你要我招认什么?你没冤枉我,可这跟屈打成招有什么分别?”
  王可可柳眉一竖。道:“你还在矢口抵赖吗?朱碧华多么好的一个黄花闺女,因为受你蛊惑,被你欺骗,连命也差点给整没了。不知你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可恨她执迷不悟,明知你是个狼心狗肺之徒,却还是热切地想要见你。千叮万嘱,说什么你比她的命还重要,要我们千万手下留情,不可伤害了你。哎……你这混蛋辜负了她,她却对你念念不忘,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王可可疾言厉色,甚是激动,说完后脸上也给涨得红了。那么,孙三所犯之事必然跟那个名叫朱碧华的女子有莫大的关联。王可可说孙三蛊惑了朱碧华,欺骗了王朱碧华,又辜负了朱碧华。蛊惑、欺骗再到辜负,一连起来,就已足够凑成一个失败的恋爱故事。
  汪远洋等人心中暗加推测,这事也就渐渐有了眉目。多半是孙三花言巧语,骗得了朱碧华的身体,得手后孙三开始心生厌恶,或是悄无声息、或是故意找借口与朱碧华大吵一架,总之孙三离开了朱碧华。而朱碧华仍然沉浸在这段恋爱之中,十分的放不下,是以请太行四仙帮忙寻找孙三。可是王可可性子刚烈,一听说此事,自不可避免地将孙三看作是负心浪子,专一诱骗少女的坏蛋。便疾言厉色,大加挞伐。然则实情到底若何?只怕还是当事人所知道的更为详尽。
  闫老西咳嗽一声。道:“孙三,你老实交代,你是否认识那个叫朱碧华的女子。你知道为师一向认理不认亲,倘若你没有错,为师自会为你澄清,不会叫你背负这骂名。但若真是你的不是,你不防承认了,教不严师之堕,为师也责无旁贷。”
  孙三和师傅严厉的目光一接触,顿时怕了起来,心中一抖。却道:“望师傅明察,这是没有的事。”
  王可可怒道:“你死也不肯招认吗?”
  孙三道:“弟子实在不知道道姑要我招认什么?”
  王可可强忍怒气。道:“你既然不肯招认,我也空口无凭,只有请你们师徒随我去紫云庵走一遭,要朱碧华与你当面对质。”
  孙三道:“道姑刚才已然承认自己说的话无凭无据,那么恐怕什么紫云庵云云也是空穴来风,是靠不住的。道姑就不要再白费心机,引导我们空跑了。”
  王可可道:“你竟然说五台山的紫云庵是假的。朱碧华与你在紫云庵中相会,还亲笔画下了你的画相,你竟然如此忘恩负义?”
  只听吴颜君说道:“闫老大,如今孙三抵赖不认,为了辩明是非曲直,唯有请你师徒四人移步紫云庵,与朱碧华当面对质了。假如我们是在冤枉孙三,那么世间便没有紫云庵,朱碧华其人也必是我们所捏造。那时,冤枉孙三的罪过就由我们承担。如果你们推辞不去,恐怕就是做贼心虚了。”
  闫老西沉吟道:“话是不错,这件事不查个水落石出,老夫也难以安身,就随你们走一遭。”
  吴颜君向黄河三侠说道:“还请汪老哥及众位同道一同前往,届时我们是否冤枉了孙三,还是孙三撒谎诓骗。汪老哥旁观者清,自会作出公断。”
  汪远洋心道:“那是叫老夫去作公证人了。”
  转头向黄宜看了看。问道:“小宜,你意下如何呢?”
  汪远洋年高德劭,他要做什么,只有旁人来赞成参与的。可他是否该去五台山,竟要询问那个十岁大的孩子,太行四仙和关西三魔都大感意外。不免向黄宜多瞧了几眼。心中暗道:“难道这孩子竟是皇室贵胄,落难皇孙,不然,以汪远洋如此身份,是去是留,何须向他请示?”
  黄宜吃了一惊。道:“老伯伯说去就去吧。”
  当下众人起身往五台山行去。
  吴颜群在路上问起汪远洋,问他为何对黄宜如此看重。汪远洋也不隐瞒,将黄宜的身世说了,又说黄宜如何身受重伤,差点儿死在大漠。后来黄河三侠与秦桑、卫双青怎样打赌,这才与霍山一道,答应了都要培育黄宜成长成材,直到完成这事,才算真正行侠仗义一次。
  吴颜君等人听后,大为惊愕。实在想不到,为了真正行侠仗义一次,为了救助、培育一个本不相关的人,在没有任何回报的情况下,黄河三侠、秦桑和卫双青竟然将自己的后半生给赔了进去。是犯傻还是执著?
  吴颜君不禁说道:“天下间像黄宜这样身世可怜的孤儿,不知有多少,那都平常得很了。汪老哥对这类人深怀同情,是可以的,可犯不着如此执著,将下半生也搭了进去。”
  汪远洋道:“兄弟所说,我等又何曾没有想到过。但老夫活了这大半辈子,总觉得生平是说得多而真正做到的却极少。行侠仗义,这是多么高贵的词语,老夫以前常常挂在嘴边,但仔细想想,确实真没做过一次真正称得上侠义的事。嘿嘿,或许有人会以为我是在犯傻,但傻有傻的活法。别人说什么,要怎么说,可就不归我们管了。”
  吴颜君听后,不禁肃然起敬。犯傻原来也需要极大的勇气,自己就不敢轻易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