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袍客
作者:露晓夜白      更新:2020-08-25 03:38      字数:2982
  陈双带领着书生和书童直走到后堂厨房内,张大勺子正在炒菜,厨房内油烟滚滚,菜香味飘散在四周。
  张大勺子专心致志地炒菜,对陈双等人的到来并未留意。屋子里四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锅铲翻炒的声音乒乓直响。
  那书生道:“多谢陈少侠仗义出声,我二人才得免受暴露野外之苦。”
  陈双摆了摆手。道:“小事一桩,兄台何必放在心上?”
  那书童道:“陈少侠施恩不望报,高风亮节,令人敬佩。”
  陈双道:“不,这没什么,也算不上什么高风亮节。”陈双向那书生和书童打量了一眼。道:“公子是游学吗?”
  那书生笑了一笑。道:“孔夫子曾周游列国,宣扬为君之道,治国之方,开千古儒林之风,后世学者奉为楷模。自夫子而后,亦有不少后世儒林学者仿古圣先哲之遗风,步先圣们的后尘,游学四方,以增长见闻和学识。说游学之风由孔夫子开创,是说得通的。想我泱泱中华,地大物博,地广人稠,多名山大川,给交流学术造成极大阻碍。多亏那些意志坚定的学者们不辞辛劳,甘受喝风吸露之苦,奔走四方,游历江湖,我中华大地才有这热闹景象。在下不才,倒是读过几斗书,也曾想游学四方,可如今世道颇不太平,不得不打消游学之念。我是去洛阳谋职,若能有所为作,一来不负所学,二来可趁此造福一方,平生之愿足矣。”
  陈双笑道:“兄台说话总是文绉绉的,不是一般人,不过我还勉强听得懂。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那书生抱了抱拳。道:“在下姓黄,名叫继业。”
  陈双道:“继业?这名字也不简单。”
  黄继业干笑了一声。道:“名字嘛,有叫阿猫阿狗,也有叫国强国豪的,不过是个代号,叫得应就是了。”
  陈双点了点头。道:“这位兄台又该如何称呼呢?”
  那书童道:“我叫吴师德,姓得不好,名字也不好,可没办法,祖上起的名字。”
  陈双道:“吴兄台何必妄自菲薄呢?”
  吴师德道:“我姓吴,吴与无同音,就是没有,一无所有。我这个姓的,无论姓氏后面加什么名字,都变成没有的事,岂不倒霉?”
  三人笑了一阵,张大勺子转过头来,向黄吴二人打量了一眼。问道:“陈双,他们是你亲戚吗?”
  陈双道:“不是的,他们是读书人,要去洛阳谋职,打从此地路过,来借宿的。”
  张大勺子哦的一声。道:“你请他们进来这事,其他人知道吗?”
  陈双道:“知道的,本来嘛,王参将多心,不想留他们的,但我觉得这样做有点不近人情了。我跟参将争论了几句,说事情不能做太绝了,参将似乎觉得我说的在理,才勉强点头同意。”
  张大勺子并没有说话,却皱着眉头。
  陈双道:“张大勺子,咱们常在外面奔走的,你也晓得其间的苦处。谁都不会带屋子出门,所以才会有客栈,方便远行之人落脚歇息。所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说是吧?”
  张大勺子道:“你心思活跃,又想得这么周到,要是转行开客店,肯定一年四季宾客盈门,准能发大财。”
  陈双道:“你可高看我了,我是知道这么个道理,实际运作却是不成的。咱们走镖的……。”张大勺子忙向陈双使了使眼色,咳嗽几声,将陈双的声音盖住。道:“你去大堂看看,摆好桌子,咱们这就吃晚饭。”
  陈双心道:“张大勺子怎么不让我说完呢?我说我们是走镖的,难道说不得吗?”随即明白,张大勺子心细,是不想在黄吴二人面前透露走镖这事,免得惹起麻烦。
  陈双道:“我这就去,可惜没学到厨艺。”陈双转身出门。
  黄继业与吴师德找了张板凳,两人坐下歇息。张大勺子道:“黄老兄是从哪里来的呢?”
  黄继业道:“我从平凉来的,途经甘凉道时,遇到一伙贼盗,来打劫我们。在下虽把道理都讲过,但那伙贼盗却蛮不讲理,动手硬夺。在下学得三拳两脚,但武功粗浅得很,那伙贼盗又都是亡命之徒,出手狠辣无情,交手一场,我跟师德受了些轻伤,被他们抢了我二人的马匹。我二人见势头不对,丢弃马匹逃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马匹丢了就丢了,一时走霉运,算不得什么,只要不死,一切都有可能。”
  张大勺子道:“如此说来,甘凉道上如今也不太平了?”
  黄继业道:“先是朱温废唐建梁,后李存勖废梁兴建后唐。数十年来,皇室更跌,战事频仍,天下从未安宁过。不止是甘凉道,如今贼盗蜂起,祸患无穷。我们遇到的那股强盗,只要我们的马,没要我们的命,已算是走运得很了。”
  只听屋外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响声,下起了小雨。黄继业道:“幸好陈兄台为我们请求,若不然这会儿肯定被淋了。”
  吴师德却道:“公子你不是说雨是老天赏给你的洗澡水吗?你也怕淋啊?”
  黄继业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倘若我们不能留下来,被雨淋了,就当洗澡也不错的,但能不被淋总比被淋好得多。”
  这时,陈双走回厨房。道:“大勺子,大堂内已摆好桌椅,可以开饭了。”
  张大勺子道:“开饭。”
  陈双道:“黄兄、吴兄,你二人一路远来,奔波乏困,请随我用点便饭,如何?”
  黄继业道:“陈兄盛情,我二人感激不尽。但我们自带了干粮,就不去了。”
  陈双道:“黄兄何必拘谨?出门在外,就随意些吧。”
  黄继业心想去大堂便会遇到王晖,他先前受王晖刁难,对王晖颇存芥蒂。又担心这么冒失前去的话,会受王晖奚落。便说道:“多谢陈兄美意,我们吃干粮就行了。师德,把烙饼拿出些来,分给陈兄和张厨偿些个。”
  吴师德翻开背包,解开包袱一看,叫了一声。道:“公子,不好啦,烙饼只有一张啦。”吴师德翻出包袱,拿给众人看,果然只有一张烙饼。陈双向那包袱里看去,除了几本泛黄的书册,此外更无别物。其落魄潦倒之境也是不言而知。
  黄继业道:“一张也不打紧,你把烙饼均分成四块,我们一人偿一块,也足以充饥。”
  吴师德心下犹疑,一张烙饼一个人吃还嫌少,分成四块,根本不够量。
  陈双道:“那烙饼你们就留着路上用,先去大堂随大家用顿便饭,黄兄、吴兄,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就别推辞了。”
  吴师德道:“公子,陈老兄盛意拳拳,你要是不答应,就太不够朋友了。”
  黄继业面显难色,犹豫了一下。道:“好吧!陈兄盛情,不便拒却。”
  陈双道:“这才是了。”
  四人来到大堂,见百余名军士束衣带甲,围在大堂四周吃喝。黄继业心下暗暗纳奇,却也十分敬佩。心道:“这批军士不一般啊,边吃饭时也不肯脱去铠甲,必然是身有要务,穿着铠甲,随时准备接战。”为避免惹人注目,黄继业与吴师德在一个偏角里坐定,方桌上还有饭菜和汤,军士们各吃各的,谁都没多说一句话。
  陈双道:“黄兄,吴兄请自便。”
  黄继业和吴师德客套几句,舀饭吃起来。大堂里人数虽众,却十分安静,屋外的雨仍是淅淅沥沥地下着。
  黄继业十分低调,除了王晖和张勋向他多看了两眼外,其他人也没来在意。黄继业吃了两碗饭,不敢多留,正寻思着回厨房里安寝时,忽听得有人拍打大门。屋外有人高声说道:“店家,开门!快开门!”
  众军士听到有人到来,全都安静下来。王晖道:“来者何人?”
  屋外那人喝道:“怎么做生意的?你管老子是什么人?来你家投店避雨,你有钱赚,开门欢迎就是。”、
  那人说得急躁,听他语气,自是将王晖当作客店的掌柜了。
  王晖道:“老子不是开店的!滚到别处去。”
  那人道:“王八蛋,要不是天上下雨,就你这鸟破店,你试试用八抬大轿来请,看能不能请得动老子。”
  王晖道:“你敢出言不逊,辱骂官老爷?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人哈哈一笑。道:“你这王八蛋,竟然把官老爷抬出来吓我了。本来就你这破店,老子是不想进来的,可老天不生眼睛,竟在这个时候下雨,淋坏了我没什么,淋坏我身上的宝贝可就糟糕。废话少说,你再不开门,我一把火烧了你的店。”
  只听咔的一声,门杈从中折断,跟着走进来一个白袍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