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卖画之人
作者:露晓夜白      更新:2020-08-25 03:38      字数:3141
  白袍客打开房门,见到大堂内的光景,不由得脸上露出惊诧之色。只见他穿着宽大的白袍,头上戴一顶黑色小帽,怀中抱着一个长长的口袋。他身上的衣服湿了不少,但那口袋却未沾到一滴雨水,足见他对口袋极是看重,不知装了什么东西。他胡须浓厚,少说也有四十七八岁,面皮倒还白净,似是一个游走的商贩。
  众官兵横眉怒目地看着白袍客,白袍客惊诧之余,有些慌张。只听他说道:“我叫施常珍,是个卖画的。外面下雨了,害怕淋坏了我的画,因此不请自来,刚才稍微急了点。实在不知各位官爷在此吃饭,打搅之处,望请见谅,不知哪一位是这屋子的主人?刚才跟我说话的官爷是哪一位呢?”
  王晖沉声道:“刚才跟你说话的人是我。”
  施常珍向王晖打量了一眼。道:“不知官爷在此,多有得罪,施谋这就给官爷赔礼了。”说完,向王晖鞠了个躬。
  王晖向施常珍看了看,又向黄继业看了看。心道:“说不好这两人是同伙,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目的就是为了那批镖银。就凭他们三个人,休想能夺走镖银。这帮贼盗只怕是有备而来,定然还有其他同伙,我先试探试探。”
  王晖道:“你说话得罪了我,让我很不高兴。你就算赔了礼,我依然很不高兴。”
  施常珍脸上显得十分意外,哈哈一笑。道:“官爷该不会如此小气量吧?”
  王晖道:“你得罪了我,我很想奏你。见你是个单身商贩,我又不想动手。但我只要一看到你,我就会很不高兴,你最好赶紧走开。如果你继续留在这里,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
  陈双心道:“王参将这是怎么啦?无论谁来投宿,他都要撵人家走。”
  只听施常珍道:“官爷要我走,我本来不敢多留。外面下着雨,我若没有这几幅画,我肯定遵从官爷的吩咐。不如这样吧,请允许我再待片刻,等雨停了,我就离开,绝不给官爷添堵。”
  王晖心道:“姓黄的假装书生,姓施的假装卖画的生意人。看你们还能耍出什么花招?”王晖道:“你怀中抱的就是画吗?”
  施常珍举起怀中的长口袋。道:“这袋里确有几幅好画。但我不敢打开,除非官爷不去揭发我。”
  王晖哼的一声。道:“你怕被我揭发,难道你的画来路不正?”
  施常珍心道:“这军官莫非有爱画之好,若真是这样,跟我算是同道中人了。我便给他解说画作,等雨停了再走。”道:“我看官爷也是爱画之人,这就大着胆给官爷透个底。我怀中有几幅名画,十分罕有,说是稀世珍宝也不为过。但官爷请想一想,既是稀世珍宝,又岂能轻易得到?”
  众人心中均想:“敢称稀世宝物的,必定是罕见罕闻、价值连城的东西。连见都难得见到,要弄到手岂非更难于登天?”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瞧向施常珍怀中的长袋子,他那袋子是以粗麻织成的,属低廉品。难道他竟然用这样一个粗布麻袋来装名画?那未免太不相称了。但心中都十分好奇,很想见识见识施常珍的名画。
  王晖却道:“你怕我揭发你,难道不怕我抢了你的画?”
  施常珍身子微微一动。道:“官爷真会说笑,官爷肩负保境安民的重任,遇匪剿匪。我不信官爷会监守自盗,自己做起匪盗的勾当来?”
  王晖道:“你倒很会说话。你的画作是怎么得来的,你既是卖画之人,自己竟不会画画吗?”
  施常珍道:“我是卖画的,只会做生意,不懂画画,懂得品画。”
  施常珍搬过两张方桌,并在大堂中间,解开麻袋,拿出一个画轴。那画轴用牛皮纸包裹着,施常珍解开牛皮纸,在方桌上慢慢展开画卷,顿时引得众人围观过来。
  施常珍缓缓展开画卷的右端,只见那画卷上呈现出暗黄的色调,一个仙女罩着七彩祥云飘于河水之上,衣袂飘飘,仿佛刚从九天之上凭虚御风而来。虽在画上,亦能看出她神韵非凡,风姿绰约。像是因羞涩想要离去,仿佛在逃避着什么,又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使她不忍离去。画中仙女妙目含情,回顾着河滨之上,低徊婉转之态尽在眉梢眼角,千言万语欲待倾诉,却不知该如何启齿。看到那仙女,众人心中都不自禁地涌起一股缠绵迂回之意,直想走进画中,去聆听那少女的心事,开解她的心怀。
  施常珍慢慢开展画卷,众人这才看到,河滨之旁,十来个男子停足观望,神魂颠倒地望着河水之上的仙女。
  众人心中均在想:“几个色狼在河边围观仙女,虽说罕见,但只怕要落于低俗,未必能算名画。”
  黄继业忽道:“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我若没有看错,这是洛神赋图。”
  众人均目瞪口呆,不知黄继业在说什么。独施常珍却欢喜非常。道:“这位兄台竟能认出此画。哎呀!我可算遇到同道中人了。”
  黄继业道:“不敢,听施兄之意,莫非我猜中了吗?”
  施常珍道:“不错,这正是洛神赋图。兄台高姓大名,未请教。”
  黄继业道:“我叫黄继业。不想能在此间遇上施兄这等风雅之人,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施常珍摇了摇头。道:“我是个商人,以卖画为生,惭愧得很,‘风雅’之称可不敢当。我看黄兄一表人才,谈吐儒雅,黄兄才是真的风雅之士。”
  黄继业抱拳道:“过奖,过奖。”
  王晖心道:“两个贼盗,准是早就串通好了,来演这出戏。不如我也来搭搭台,把你们的把戏揭穿。”道:“这位黄兄既识此画,必知画中之事,不如你跟我们解说解说。要是价钱合理,说不定我就买了。”
  黄继业对王晖心存芥蒂,听他忽然要自己解说画作,觉得很意外。道:“既是参将有命,在下只好抛砖引玉了。若有说错之处,望请批评指正。今夜这蒙蒙细雨估计是不停的了,若各们不嫌我妄诞,咱们就赏赏画,交个朋友如何?”
  王晖心道:“想跟我交朋友,套近乎,以便让我放松警惕。哼哼!你倒打的好算盘,我岂能上你的当?”却道:“你但说无妨。”
  大堂内十分安静,黄继业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解说画作,却听得屋外飘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女子说道:“你们想吵只管吵,我太难了,我也累了,我要去客栈歇息。眼不见为净,你们最好别再跟着我。”
  只听呀的一声,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美貌少女。那女子刚踏进门来,见到眼前一幕,也惊讶不已。那女子脸上显出慌张之色,很快镇定下来。自言道:“不好意思,走错地方了。”便转身回去。但这时屋外又来了两个男子,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说道:“师妹,你这是要去哪里呢?你一个人投店,做师兄的怎能放心得下?”
  另有一个身材矮挫的汉子却嘲讽道:“就会假仁假义装好人,说得处处是为师妹着想,其实心中另有鬼胎。师兄,别人看不出,我还不知道吗?”
  陈双看到屋外的三人,心中微微吃了一惊。心道:“怎么又是他们?”那三人正是陈双在渑池边上遇到过的。三人当中,身材高大的汉子是师兄,名叫霍山,身材矮挫的汉子是二师兄,名叫刘一魁。另外那面容娇好的少女是二人的师妹,二人对那少女极是爱重,常常为此争吵。陈双想起在渑池之旁就见过他们,那时霍山就曾出手打倒了刘一魁一次,这次闹到这地方来,不知会不会再动手。
  王晖喝道:“都给我闭嘴,谁敢吵闹我就杀谁。”
  王晖作为军官,自有一股威严,霍山与刘一魁还想争辩的,都住了嘴。那少女心中却想:“让这军官收拾住了,他们不敢吵闹,我的耳根可以清静了。”
  黄继业向那少女看去,见她面色愁苦,不由得涌起一股惋惜之念。道:“屋外风大,姑娘请进屋子里来,也好避避风雨。”
  那少女明知她的两位师兄常常吵嘴,起因是在她的身上。两位师兄本来能和平相处的,但因皆爱重于她,弄得不容于对方,时常吵嘴,三句讲不好,便会大打出手。那少女身处其间,因被两人同时喜欢,最开始感到十分欢慰,仿佛人生走上了巅峰。随着两人吵闹越来越频繁,争锋相对愈演愈烈,每一次争闹又都将自己牵扯其中,先时的欢喜渐渐消没,变成惊怕,化为苦恼。
  那少女听到黄继业招呼,向他看了一眼。忽然觉得黄继业身上隐隐散发出一种说不出清爽流畅之感。那少女道:“多谢公子。”缓缓走进大堂。她的两位师兄也跟着走在大堂,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守卫在她身旁,如同两个哑巴保镖。若不是王晖有言在先,两人绝对不会保持沉默。
  黄继业清了清嗓子,准备给众人讲解那画图上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