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长安酒肆
作者:露晓夜白      更新:2020-08-25 03:38      字数:3274
  黄继业安慰道:“陈兄别怕。什么剿捕文书,不过是朝廷弄出来吓人的玩意儿。他们要真有本事,早就将我们缉拿了,何必四处张贴告示吓唬我们呢?他们张贴告示,打草惊蛇,实在拙劣无比。再说了,我们又没犯事,到了衙门,也是有理说的。”
  陈双道:“可是告示贴出来了,无论走到哪里,只要被人认出来了,就会完蛋。”
  陈双心中想着从今以后,定然要处处躲着人,像过街老鼠似的苟且于世,心中惊怕加剧,双手颤抖。又道:“不如……不如我们去官府自首吧。”
  黄继业道:“住嘴!你到官府自首能得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去官府自首了,他们就会对你施以酷刑,逼着你说出其他人的下落。”
  陈双怔了怔。道:“其他人在哪里,我不知道啊,叫我说什么?”
  黄继业道:“你这么说,我能相信你,可那些衙门的官差能相信你吗?他们一个青面獠牙,都是吃人的主。你如此软弱,真的自首了,要么会被折磨成疯子,要么就因恐惧过度而死。你死了,就坐实了贼偷的臭名,但洛姑娘又会怎样呢?”
  想到洛彩凤,陈双心中又惊又羞。道:“他们四处张贴告示,肯定在我老家也是有的了,那彩凤肯定也看到了。我如今成了通缉犯,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她?不如死了算求。”陈双越说越伤感。
  忽听得街道东面有人走来,黄继业生怕陈双掩藏不住,露出马脚。嗤的一响,点中陈双的昏睡穴,陈双晕过去。
  只见五个农夫扛着锄头,沿着巷道走来,都投来关注的目光。
  黄继业灵机一动,尖着嗓子道:“救命啊!我和我兄弟患了鼠疫,我兄弟不治而死,我……我也活不久了。请大家发发慈悲,捐些银子给我,好拿去治病,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黄继业说着话时,向那几名农夫走去,伸出手找他们要钱。那几名农夫一听说是鼠疫,又见黄继业蒙着口鼻,居然就相信了,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内中一个拿着旱烟袋、面色蜡黄的说道:“大家快走,鼠疫是不治之症,当心被他传染了,那就九死一生。”
  众农夫一哄而散。黄继业扶着陈双,在墙角内东躲西藏,挨到天色朦胧,寻路向长安酒肆走去。
  此时的长安城早已失去昔日的繁华,人烟稀少,东一家西一家的,分布得很是散乱,零星的灯光从屋内透出,用来照亮是勉强可以的,但不敢称作万家灯火了。
  黄继业沿路来到长乐坊八仙宫东侧,见大路边立着一块石碑,篆刻着‘长安酒肆’四个大字。石碑上落满了尘埃,字迹晦涩,想是多年无人前来观瞻了。
  黄继业扶着陈双,溜到侧门,攀上围墙,向内张望,见是个宽大的院子,院子北面、东面和西面都搭建着竹屋,但竹节苍黄,显得十分旧痞。左侧一干屋子里亮着油灯,黄继业伏在墙上侧耳倾听,没听到任何动静。黄继业捏着嗓子,学着布谷鸟叫了三声。跟着那屋子里传来三声布谷鸟的叫声,回应黄继业。
  黄继业嘘了口气,扶着陈双,翻过围墙,向酒肆内走去。吴师德开了门,出来迎接。
  主仆二人心有灵犀,向四周的围墙上观望了好一会儿,没发现有人跟踪,才放心走进屋子里。
  屋子里桌椅已断损,地上积满了灰尘。黄继业擦干净一条椅子,将陈双放在一条椅子上,在陈双侧面坐了下来。
  吴师德坐在黄继业对面,满脸苦涩。屋内油灯闪烁不定,三人静默地坐着,没有一点声息,但心绪如潮。
  吴师德问道:“公子,你听到风声了吗?”
  黄继业点了点头。道:“长安酒肆的主人像是搬走了?”
  吴师德没想到黄继业竟还有闲心关心这无关紧要的事。道:“搬走了。以前是老徐家在这里开张卖酒,听说李白常喝的就是他家的酒。”
  黄继业点了点头。道:“你去酒窖里看过没有?”
  吴师德道:“找到两坛,偿了一口,估计窖藏得有两百五十年了。”吴师德从橱柜里抱出一坛酒,递给黄继业。黄继业从碗柜里找出两只土碗,结满了蛛丝,碗里落满的泥尘,黄继业用酒洗干净了,倒了两碗。道:“先喝一碗。”
  吴师德也不客气,端起酒碗,和黄继业干了一碗。
  黄继业吐了口酒气。道:“的确是好酒。我猜李白当年喝的是刚出锅炉的热酒。我喝的却是窖藏了两百五十年的醇酒,味道一定更香醇。嘿嘿,算起来,我可比李白要幸运一些。”
  吴师德叹子口气。道:“公子啊,你还有闲心说这些?李白最倒霉时,也顶多是被罢官,可玄宗皇帝赏了他一块喝酒的金牌。能够免费偿遍天下美酒,我们如今成了全国通缉的要犯。比起李白,糟糕透顶,哪能有他幸运呢?别说这些无聊的了,快想想法子吧。”
  黄继业又喝了一碗。慢悠悠地道:“你怎么比这位陈兄弟还急躁?”
  说着话时,黄继业解开陈双的穴道。陈双睁开眼来,见到黄继业主仆二人,便又想到了在街头看到的告示,焦躁之感涌上心头。道:“黄兄,你干嘛把我带来这里,我要去自首。”但见已是晚间,衙门也关门了,自首是不成的。陈双虽嚷着要去自首,终于还是坐着没动。
  黄继业斟了一碗酒,递给陈双。道:“陈兄,这是李白喝过的酒,先偿偿,喝好了酒,办法总会有的。”
  陈双接过酒碗,一干而尽,比喝水还快。黄继业嘿地一笑。道:“你如此喝法,可偿不到酒的味道啊。”
  陈双道:“我哪有心情喝酒?”
  黄继业慢吞吞地倒了一碗,细细品味过后。缓缓道:“如此好酒,可不能白糟蹋了。”
  酒过三巡,黄继业道:“我们并没有像告示上说的,窜通作乱,狼狈为奸,更没有劫夺朝廷的官银。”
  吴师德和陈双同时说道:“是啊!”
  黄继业道:“这就足以说明,我们是被陷害的。是有人想嫁祸给我们,让我们做替罪羔羊。”
  陈双和吴师德对看了一眼。吴师德怒道:“是哪个黑心的狗贼,将这天大的祸事嫁祸到我们头上,让我们背这黑锅?”吴师德怒不可遏。
  黄继业却道:“不管是谁,他迟早会来找我们的。我现在担心的反倒是霍山他们是否已经被逮着,或者去自首了。我们七个人如今是绑在一条弦上的蚂蚱,谁出了纰漏,都会连带着影响到其他六人。所以,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霍山、刘一魁、林梦梦和施常珍。”
  陈双问道:“找到他们之后,又当如何呢?”
  黄继业道:“朝廷的告示上说,我们七人劫夺了官银。但从我们所知道的情况来看,起码排除了我们三人都不是劫夺官银的贼人。至于官银是不是被他们四人劫夺了的,还是另有其人,那可不好说。所以我们要帮朝廷找出真正的元凶,朝廷就会还我们清白。”
  陈双惊道:“帮朝廷找到真正的元凶?朝廷受人蒙蔽,将我们判为贼盗,我们还要帮朝廷?这太不可思议了。”
  黄继业淡淡地一笑。道:“我看了告示上的时间,已贴出去三天了。我想绿林道上的朋友也已经知晓了这件事。他们定会认定是我们劫夺了官银,所以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现在不光是官府的人在找我们,绿林道上的好汉们也在找我们。官府那边要捉我们去当替罪羔羊,绿林道的好汉找我们分赃。”
  陈双道:“我们既没有犯罪,还一无所有。绿林道上的好汉找我们根本分不到什么财宝,官府捉我们抵罪根本就是错的。”
  黄继业道:“是啊。我们都知道后唐官府做的不对,也知道自己一无所有,可没人相信我们啊。”
  陈双抱着头,愁眉不展。但觉得从此以后,当真要步步荆棘。陈双叹道:“为什么我会碰到这种倒霉的事?”
  黄继业道:“现在的情势就是这样,官府错误地将我们当成了贼盗,黑道上的人受到官府的误引,认为我们手头上有大量的官银。没有人能相信我们了,也没人能帮到我们。”
  陈双悠悠地道:“我们已经成了世人的公敌。”
  黄继业道:“不错,所以我们只能自救,自救的办法就是找出真相。”
  陈双心道:“找出真相,什么是真相呢?”陈双只觉得十分迷茫,当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道:“黄大哥。要怎样才能找出真相?”
  黄继业双眼一闪,嘘的一声。道:“有人来了,我们快离开这儿。”黄继业刚说完,就吹灭了油灯。
  果然,东南角上传来一阵皮靴的响声,想必是大队官兵找来了。黄继业领着陈双和吴师德挨到窗边,黄继业推开窗户。轻声说道:“从这里走?”
  陈双犹豫着。道:“官银长什么样我都没见过,我根本就没有劫夺官银,我不是罪犯,为什么要逃?”
  黄继业皱了皱眉。心想:“陈兄弟太天真了。”道:“先离开再说。”
  陈双脑门一亮。他忽然想到,如果这次逃跑了,开了这先河,从此以后,就将流亡江湖,再不能回头了。陈双道:“不!我要跟他们对质,说明我不是贼盗。”
  黄继业忽然出手,在陈双左肋点了两下。一是封住陈双的哑穴,再令他上肢不能动弹。和吴师德一道,架着陈双跃出窗户,沿小道向西边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