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意过来毓和问我准备去哪过年，我猛然醒悟过来，距离过年只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
  过年是每个人心中最美好的时光。每到过年，人们似乎能将所有的事都抛到一边去，无论烦恼忧伤，还是春风得意。
  过年就是一道坎一样的，人们期盼在新的一年都有个美好的开始。就连医院里的住院病人，只要行动不受限制的患者，都会在过年的这一天离开医院回家。
  我去医科大读书的第一年就没回家过，那时候导师还不是我的导师，但学校有规定，有愿意在假期去医院见习的学生，可以修一个学分。
  第一年我就是在京都医科大的附属医院见习，我原以为医院会如平日一样，谁知道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病房里的患者走得精光。就连门诊，也看不到一两个患者。
  平时附属医院是人满为患，恍如菜市场一样的噪杂。到了过年这一天，一切都变得安静起来，空寥寥的医院让人心生恐惧。
  七年的大学生涯，我记得只回来过了一个年。其他时间都跟着导师去了外地会诊。
  导师对过年没什么概念，但俞先生却很讲究过年的氛围。我们无论在哪会诊，大年三十和初一都必须在家里。俞先生会精心准备一顿丰盛的饭菜，她会在桌子上叮嘱我们不要忘了过年的传统。
  周如意的问题让我想笑，我不回家，还能去哪过年？
  我说道：“我自然是回家过年。”
  周如意小声说道：“我呢？”
  “你当然是回你家过年。”我狐疑地看着她说道：“难道你不回家过年？”
  “我要去你家过年。”周如意认真说道：“我都准备好了，到时候你只需回来吃就行。其他的事，不要你操心。”
  我惊异地问道：“你去我家过什么年？你又不是我家的人。你应该回去陪你爸妈过年。”
  “就不！”她撅起嘴说道：“我就去你家过年。你敢说我不是你家的人？李乔，你是不是想赖账啊？”
  我哭笑不得，心里想起那晚酒醉我们躺在沙发上的一幕。我一直没想明白，那晚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周如意从那天起就标榜她是我的人了。难道我真的在睡梦中稀里糊涂越过了最后一道防线？
  周如意安排得很周到，大年三十在我家吃年夜饭，吃过后去她家守岁。初一大清早回我家拜年。初二再回她娘家。她家在岳城没什么亲戚，只有她爸周大生过去留在岳城的两三个战友。
  因此，她没亲戚可串门。周如意笑眯眯地说道：“我正想趁着过年，去你老家乡下看望你家的亲戚。”
  我随口说道：“他们与你有什么关系，还要去看望他们。”
  周如意得意地说道：“你爸都给我说过了，你小时候每年大年初一都会跟着你爸去乡下拜年。只是后来你大了，才没每年去。你爸说，亲戚不走动，关系就会慢慢疏远。”
  我心想，要去也是我去，你周如意跟着我一起去，算哪门子事呀。
  周如意临走前约我第二天去万达买衣服，说过年都应该穿新衣。这不仅仅是传统，也是一种习惯。毕竟过年，深含辞旧迎新之意。
  我没拒绝，穿新衣是童年的梦想。我记得小时候最盼望的事，就是大年三十的晚上，我妈会将准备好的新衣服给我换上。我穿着新衣服一定会过去对门楚楚家里，与她一道趴在窗台上看别人放烟花。
  周如意高高兴兴走了，我让人通知孔武师兄过来办公室。
  我给孔武师兄下了命令，所有实习医生这两天全部给人放假，学生的往返车费，均有毓和财务列支。
  毓和全体医护人员每人增发一个月工资，作为过年的奖金。
  各科室将住院患者全面摸底，能让人回家团聚的，必须做好所有应急准备，放患者回家团聚。
  说完之后，我仰靠在椅子上，自言自语道：“真快啊，又过去了一年。”
  孔武师兄兴高采烈，悄声问我道：“李乔，我能放假吗？”
  他犹豫一下，脸色便悄悄红了，低声说道：“我想带余敏回老家一趟。我与她说了，她很想去我家看看。”
  我笑了起来，说道：“老孔，不错，有一手。新媳妇上门，你家都做好准备工作了没？”
  孔武师兄讪笑道：“我们乡下人家，没那么多讲究。不过，过年是气氛，城里永远都赶不上乡下。我们过年才叫过年，你们城里过年无非就是放几天假，一点意思都没有。”
  孔武师兄什么时候开始与余敏热恋的，我还真不知道。我想起孙小鹏对我说过的话，他为了让我放弃苏毓，居然编出他妹妹余敏喜欢我的话出来。
  余敏从来到岳城开始，我与她之间似乎就隔着一座大山一样。我们几乎没什么话说，我记得当时害怕余敏悄悄从岳城跑掉，还苦苦守了她一夜。
  我原本没打算让孔武师兄也放假的。我知道他是个典型的书呆子，过去也从没听他谈论过关于医学以外的任何问题。他在医科大今年已经是第九年，从本科读起，后来考到本校的硕士研究生，师从导师门下。三年后，再考到导师的博士生。
  导师带我们这批本科生已经是最后一届。正如俞先生说的那样，我赶上了最后一班的末班车。
  可是他想带余敏去老家，从岳城去他老家，火车要坐两天，即便飞机，天上也要飞四五个小时。
  我笑道：“老孔，你尽管放心吧，毓和有我。你休假的时候，我来全权负责毓和。”
  孔武师兄激动得脸都红了，我打电话叫了慕青过来，让她给孔武师兄准备十万块的现金。我不能让他空手回家。
  学生放假回家过年，孔武师兄要带余敏回老家去。毓和医院其他医护人员以及工人，按照平常的上班表，轮流着在医院值班。
  安排好这一切，我准备去一趟苏毓家里。我想问问她要怎么过年。
  苏毓父母去了国外，岳城也没什么亲人。想起她一个女人孤零零的过年，我的心里不由生出一丝怜悯。她才是我的女人，我要带她回家过年。
  陈太平一句话也没多问，直接将我送到苏毓的楼下。
  我下车仰着头往上看，寻找着苏毓家的窗子。可是直到我仰得脖子痛，依旧未找到苏毓家的窗户。
  楼下停着她的车，我知道她在家。
  小区院子里已经有了过年的气象，我看见几个家庭主妇正在仔细地擦着自家的窗台。
  我让陈太平自己离开，独自一个人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