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城市府大院巍峨高大，隐隐透出一股王者风范。
  门口的保安没再拦我的车，陈太平摁了一下喇叭表示致意。
  进入市府大厅，执勤保安迎上来，满脸堆笑问我找哪位领导。我掏出身份证让他登记，告诉他我找宗玉。保安犹豫了一下问道：“李院长你有预约吗？”
  我摇摇头说道：“没预约。”
  他面露难色，小声提醒我道：“按规矩没预约你可能不能上去。不过.......”。他欲言又止，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地说道：“你上去吧，你是英雄，我不能为难英雄。”
  我连声道谢，进了电梯后，心生感概。看来老百姓的眼睛还是雪亮的，岳城的一场流感，让人们看到了善良，看到了勇敢。也看到了邪恶和丑陋。
  心里装着百姓，百姓将你抬上神台。心里没有百姓，百姓敢怒不敢言，却在心里将你钉上耻辱柱上。
  我一点也不觉得伟大，更没认为自己是个英雄。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在我看来，只要人们健康快乐，我付出所有又何尝不快乐呢。
  作为医生，我有职业道德底线。作为一个普通人，我必须得务必善良，心存善念。做一个有良心的人，是做人的基本底线。越过这道底线，焉敢称人？
  我没有任何责备他人的意思，也没想过要责怪他人。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天地。我没想着要去改变或者影响别人。
  当然，我有保留自己对丑陋的鄙视权力，我始终提醒自己，绝不能与龌龊为伍。
  刚到宗玉办公室门口，恰逢林音从里面出来。
  她惊异地盯着我，恼怒地低声训斥我道：“李乔你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啊？不是说不要来了吗？”
  我陪着笑脸说道：“对不起，人命关天，我顾不得了。”
  林音愣了一下问道：“什么人命关天啊？流感不是已经过去了吗？你别吓我。”
  我认真说道：“这次不是流感情，是关乎一个人的命。”
  “一个人的命有那么重要？非得你亲自跑来跑去，还要找到老板头上来。李乔，究竟是什么事？可以透露一点吗？”
  我摇了摇头，林音说的没错。一个人的生命在她们眼里，确实不算什么大事。
  我们在外面说话，终于惊动了屋里的宗玉。她问了一声道：“小林，外面是谁在说话啊？”
  林音小声说道：“是李乔。”
  话音刚落，我便看到宗玉迎了出来。伸过她柔白如玉的手与我相握，热情邀请我进屋。
  在电话里我已经知道宗玉很忙。岳城抗流感取得胜利后，准备召开一场轰轰烈烈的论功行赏大会。市里将这场大会的筹备工作都交给她负责。大会日期很紧，各种需要准备的工作很多。宗玉又是个事必躬亲的人，因此她忙的景象，我完全能想象得出来。
  我不想客套了，开门见山对她说道：“领导，我需要一份红会的授权书。”
  宗玉狐疑地看着我，轻声问道：“你要授权书干嘛？”
  我直愣愣地说道：“我要救一个人。这个人对我很重要。如果我不救他，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宗玉淡淡一笑道：“谁呀？这个人对你真的很重要吗？再说，红会授什么权给你？”
  我说道：“我有红会授权，就能拿到遗体捐赠证书。我现在需要这份证书。”
  宗玉哦了一声，半天没说话。林音给我倒了茶来，插了一句话说道：“李乔，你不知道这是非常敏感的事吗？红会不会乱授权的。你有需要，可以给领导汇报。或许领导能帮到你。”
  宗玉便问林音道：“现在红会谁在主持工作？”
  林音回答道：“上段时间是老黄，岳城流感时，红会被曝出很多问题，市里将老黄撤换下去了。现在主持工作的是老赵。”
  “老赵？赵高明？”
  林音嗯了一声说道：“当时还是您提名的。老黄的问题现在还挂着，要不要查下去，还在等主要领导的意见。老赵过去就是红会的第三责任人。这人厚道，就是缺少脑筋，不善于走领导路线。所以一直呆在红会无所作为。这次老黄出问题，是您亲自提出来让老赵接手老黄的工作的。”
  被林音一提醒，宗玉似乎恍然大悟般地拍拍脑袋，微笑道：“你看我，都忙得记性都没有了。这样，小林，你现在给老赵打个电话，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林音去给赵高明打电话，宗玉陪着我坐在沙发上喝茶。
  她第一次来毓和视察的时候，我根本就没将她与主管岳城文教卫领导的形象联系在一起。在我的意识里，当领导的人都是年事较高，稳重内敛的人。他们不会喜形于色，说话都只说三分。
  她是那么年轻，给人一种精致干练的形象。如果不是她身体的恶疾让她面带病容，她就是一个青春活泼的女人。
  她是我第一个尝试着从《玄黄》里找秘方的人，实话说，我当时确实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在我看来，像她这样精致漂亮的女人，就不应该从这个世界上离去。
  她也是我大胆带进青龙洞的女人，我记得她当时阻止我们喝无目鱼汤时的决断，让我不由从内心深处生出钦佩。
  她似乎也在回忆，好半天才幽幽吐出一句话说道：“李乔，只要是你的事，我就是摘了头上的帽子，也要帮到你。”
  我们在等待老赵赶来的时间里，聊了一些岳城疫情情况。宗玉透露出来一个信息给我，廖小伟可能要走，接他手的目前内定为欧阳雷。
  我吃了一惊说道：“欧阳院长担任卫生局长可能不合适。”
  宗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问道：“说出你的理由来。”
  我自知失言。岳城要任用谁，我岂能插半句嘴。我赶紧自我解嘲地笑，小心说道：“我只是个人感觉。”
  宗玉浅浅一笑道：“欧阳有欧阳的优势。当然，他这个人也不是完人，身上有点小毛病完全能够理解。试想现在社会上的人，谁身上没个小毛病啊。就是你李乔，身上也有毛病嘛。”
  我连连说是。尽管宗玉在我面前从来不摆领导的架子，但我在她面前总有畏手畏脚的感觉。这可能就是我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对权威的仰视。
  我轻声叹道：“其实廖局人不错，他到底是专业出身。他来领导岳城的卫生系统工作，你要少操一半的心。”
  宗玉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现在的岳城，不是我说了算的。就拿这次表彰单位和个人名单，市里就有两种不同的声音。但你放心，功劳不是随便可以抹杀的。岳城也该有个清朗的春天了。”
  我沉默不语，以宗玉的立场，她这样说话无可厚非，然而真相真是她说的那么美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