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汇报材料，连同一万块现金全部留在钱牧房间，赤手空拳从他屋里出来。
  钱牧透露出来的信息非常重要，附一欧阳雷意欲花五百万，从毓和医院手里将教学医院的牌子抢过去。他这是想置毓和于死地，一旦教学医院牌子失去，他会拿此大做文章。
  可是让我花五百万留住牌子，实话说，我一点也不情愿。首先我拿不出五百万，没有慕青在身边，我想花钱已经没有原来那么顺畅。过去我要花钱，只要给慕青说一声，她会一刻也不耽搁给我准备好。
  虽然我知道这钱都是从胡标那里来的，慕青在与不在，我要拿钱，还如过去一样。但我实在是没勇气当着胡标的面开口要钱。
  再说，就算我愿意开口要钱，胡标也愿意给。但我愿不愿意拿这笔钱来买一块牌子，我还真下不了决心。何况，欧阳雷既然已经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他又岂会善罢甘休？我如果与附一医院去争，唯一的结果就是提高价码。这样最终损失的不是毓和，就是附一，而京都医科大却坐收渔人之利。
  我相信京都医科大并不会在乎这点收入，以京都医科大的财力，岳城一个地区未必能与之匹敌。教育这一块自从产业化之后，钱就如滚滚黄河水一样，延绵不绝。
  五百万，不够导师这样的权威一年的科研经费。导师每隔两年便会申报一个新课题。课题批下来后，科研经费便跟着过来。往往一动就是成千上亿的，在乎五百万这点小钱吗？
  既然医科大不在乎，过去教学医院也从没有过此种操作，那么，以五百万相当于冠名费的挂牌费的主意，一定出自钱牧之手。
  想到这里，我不禁吓了一跳。我不得不感叹钱牧胆量之大，他敢背着学校在外面收取挂牌费。
  京都医科大为了不让自己的招牌蒙上污垢，他们对外挂牌一直很慎重。通常挂了牌后，就将挂牌单位与医科大紧密联系起来了。一旦教学医院遇到学术上的难题，医科大必须挺胸而出予以协助。
  我将钱牧的话一五一十告诉给丛珊，她听完后，久久没有出声。
  我以为她有难言之隐，便准备告辞离开。
  丛珊喊住我，欲言又止。
  我笑嘻嘻地说道：“师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缓缓叹口气道：“钱牧是个小人，真正的小人。”
  我安慰她道：“真小人比伪君子好，他要是真小人，我倒不担心。就怕他是个伪君子。”
  丛珊扑哧一笑，道：“李乔，你看人还真看得准。这个人是小人，也是个伪君子。你知道他要与我作个交易吗？”
  我愣了一下，随口问她：“什么交易？你又不做生意。”
  她吞吞吐吐，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口来：“他要我答应他的追求，他就放毓和一马。”
  我呵地笑了，惊异不已地赞道：“师姐，你可不止这个价，区区五百万，他钱牧就像逼我就范啊。大不了毓和不要这块教学医院的牌子。我看他能怎么样。”
  丛珊轻声说道：“摘牌的影响不好。你知道当初老师给你办下来一块教学医院的牌子花了多少心血吗？他那么德高望重的一位学者，一辈子从没低过头弯过腰求过人的人，为了你，他在京都那么冷的夜晚，与俞先生在学校领导门外站了半夜等他回来。”
  我心里吃了一惊，我从没听说过这件事。我以为导师给毓和申请教学医院的轻而易举的事。以我对导师的了解，京都医科大里，他是三大权威人物之一。无论校长还是其他学者教授，谁不对他恭敬有加？
  导师一贯一言九鼎，言出必行。这是他为人的底线。能做到这一点的大有人在，但能做到导师在学术领域的成就，放眼全国，屈指可数。
  我深知京都冬天的夜晚有多寒冷。像我这样从南方过去的人，冬夜的寒冷往往让我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我想象着滴水成冰的夜晚，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相依偎着立在寒风中等人，眼眶不由红了起来。
  “老师对你的好，有时候真让我们羡慕嫉妒恨。”丛珊莞尔一笑道：“你现在忍心让老师的心血付之东流？教学医院这块牌子，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这里面可牵涉着太多的情感和意义在里面。李乔，你还想不要了吗？”
  我嗫嚅着道：“可是钱牧这边我怕应付不了啊。”
  “有我在，他飞不起来。”丛珊苦笑道：“钱牧的这点手腕，我还能应付得来。”
  我急道：“师姐，千万不要拿自己的幸福去赌明天。毓和可以什么都没有，绝对不能让你的受委屈。”
  “我能有什么委屈？”丛珊淡淡笑道：“我是施舍。”
  丛珊的意思我能感觉出来，她准备答应钱牧的要求，同意嫁给他，换取毓和教学医院的牌子不被摘掉。
  我心里暗骂钱牧是个卑鄙小人，想起留在他房间的一万块，不免有些担心，他如果发现了钱，会有什么想法？
  我的担心很快就得到了应验。钱牧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将我一顿怒骂，说我太小瞧了他，一万块钱，是想贿赂他，还是另有所图？
  我一声不吭，任由他骂完。等他气稍稍消了一点，我才小声说道：“钱老师，对不起，我错了。”
  他余怒未消地吼道：“你这不是犯错误，是犯罪。李乔，我真看不起你了，你怎么能像社会上的人一样呢？使出这般下三滥的手段来？你以为我钱牧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吗？你警告你，赶紧过来拿走。你要不拿走，我报警。”
  他说得义正词严，义愤填膺，一度让我恍惚起来，他真是个纤尘不染的好人？
  挂了电话，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他哪里将钱拿走。我一直在想，钱牧这是演戏给我看呢？还是觉得一万块太少了？
  我看过他带的这组评审小组的行程规划，他们这一组负责中南五省的评审工作。第一站就来了岳城，一呆就是三天。按照这个时间表走下去，他根本不可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评审工作。
  那么，钱牧呆在岳城不走，也不来毓和实地考察评审，究竟他想干什么？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