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五透露过，他的工地是环宇集团的项目。那么，陈富贵出事了，我得敲一下赵宇的竹竿。
  我约了赵宇出来喝茶。他来得很快，还是开了他拉风的摩托车来。
  他戴着墨镜，全身上下都穿着皮装，靠在摩托车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岳城河边的茶楼早就没有了要喝茶只能另择他处。我们都是岳城人，对岳城的还是很熟悉。赵宇让我上他的摩托车，他带我去找地方。
  我没推辞，虽然这种天气坐摩托车有点冷，但我不能让他在我面前逞威风。
  岳城禁摩已经很有些年头，街上是不允许有摩托车通行的。但赵宇却如无人之境，偏偏没人拦他的车。
  赵宇曾经在我面前炫耀过，他的这辆坐骑起价就在三十万以上，比一般的小车要贵很多。交通队的人都是识货之人，知道能玩得起这样车的人，都不是好惹的主。
  他载着我七歪八拐的，终于将车停在一栋小院子门前。
  我很吃惊岳城还有这样古朴的老建筑，这样的建筑在三十几年前一点也不稀奇。青砖白墙碧瓦，一个人高的围墙，将一座散发陈年气息的老屋包围住。院子里栽着垂柳，柳树下一个石几茶台，四个圆形石墩。
  过去的岳城，大多数是这样的结构。往往一个院子里住着几户人家。
  逢年过节，一院子的人都会聚齐起来，各自将家里得意的好酒好菜拿出来给邻居分享，气氛平淡而和谐。
  在我印象里，我家似乎从没住过这样的院子。
  岳城老院子在房地产迅猛发展之后逐渐消失了，我以为在岳城再也难寻到这样印着历史印记的老屋，没想到赵宇带着我来的地方，却是我记忆深处的岳城。
  他去推门，门轴发出沉闷的声音。
  赵宇站在门口喊：“出来接客啊！”
  耳朵里只听得一阵环佩声，应声而出一个个子高挑的姑娘。
  她似乎很意外，一双眼落在我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赵宇便笑，道：“傻姑娘，看傻了吗？他不就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姑娘抿嘴一笑道：“赵老板，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赵宇大笑道：“很久不见，甚是想念。姗姗，你这里有什么好茶？今天让我开开眼界呀。”
  姗姗姑娘浅浅一笑道：“赵老板，品茗都是清雅之人，你咋咋呼呼的，一杯好茶也会被你喝出涩味来。”
  赵宇面孔一板说道：“你看不起我啊？我不会品茗，我还不会带会品茗的人来啊？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同学，医学专家，现在是毓和医院的老板。”
  姗姗意外地哦了一声，眉眼里荡漾满了微笑，轻声道：“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讪讪笑道：“别听他吹，我就一普通医生而已。”
  屋外风寒，姗姗邀请我们进屋。
  一脚踏进屋里，迎面扑来一阵温暖的气息。原来她在屋里烧了炭，蓝幽幽的炭火将本来不太明亮的屋里映照得通明。
  她拿了一个铜壶出来，架在炭火上的铜架子上，往壶里添了水，淡淡一笑道：“我这里水，可不是普通的水。”
  我好奇地问了一句：“哪是什么水？”
  姗姗抿嘴一笑，指着门外说道：“这都是陈年积雪融化过后的水，一缸的雪水，只能融几壶净水。泡茶之水，切忌凡水。但凡好茶，需雪水方能泡开。凡水一股泥腥味，再好的茶，也会泡出一股市侩味出来。”
  我暗暗地想，喝个茶还有那么多的讲究，看来人世间的人，不都是在碌碌无为奔波。千万人当中，总会有像姗姗这样的人，将生活过成了诗。
  岳城过去下大雪，我记得小时候一觉醒来，门外的雪已经能没过一双膝盖。只是近十年以来，好似换了个天一样的，很难再看到漫天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飘落。
  没有雪的童年，都是没记忆的童年。那时候一下大雪，天底下最开心的就是我们这一帮小屁孩。
  岳城冬季无雪的历史好像已经有十来年，我不知道她说的雪水来自何处。
  茶几边无凳，铺着蒲团。蒲团外面用柔软的棉布包住，屁股一挨上去，很快便会有温暖。
  赵宇盘腿而坐，样子道貌岸然。
  我盘腿的功夫比他厉害得多，这得益于我有过几个月的打坐经历。
  我和他隔桌而坐，静静看着姗姗给我们表演茶道。一看才知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一张一弛，恍如在画一幅山水画一样，浓墨泼过，只余留白。
  茶清如许，清香扑鼻。她衣袖落处，腕白如玉。
  我不敢细看，隐约有冒犯之感。
  她在给我们斟过一杯茶后，婉转起身离去，再不见踪影。
  屋里只留我和赵宇，我觉得时机已到，便开口道：“赵老板，听说你们环宇几天前有楼封顶了。这么大的喜事，你都不叫兄弟们喝一杯以示庆祝？”
  他一愣，张口结舌地看着我，狐疑地问：“什么封顶？我怎么不知道？”
  我笑道：“你这么大的一个老板，当然不需要什么事都知道。不过，我有件事想问你，如果你工地上有工人出了事，你管不管？”
  他迟疑一下说道：“该我管的，肯定管。”
  我突然问他：“你认识苗五吗？”
  他点点头道：“认识。老苗过去是跟我爸的包工头，这个人很实在，信得过。”
  我问他：“老苗出事了，你知道吗？”
  他显然很意外，惊疑地看着我问：“出什么事了？老苗那人我知道啊，胆小如鼠，他能出什么事？”
  我挑明道：“车祸。他的车出事了。”
  他哦了一声，不以为意地笑出声来，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出车祸不奇怪啊，谁开车能保证不出事。”
  “问题是不是他开的车，是他的车。”
  “那好像与我也没多大关系吧？”
  “表面上看确实的没多大关系。重要的是出事的那天，正是你们楼封顶的大喜之日。”
  赵宇狐疑地皱起眉，自言自语道：“还有这样的事？”
  我提醒他道：“要是别人拿你们封顶出车祸的事作文章，你们会很被动。”
  赵宇没直接回答我的话。他沉吟一会，突然抬起头看着我说道：“李乔，你干脆直说，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