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文果真安排了设计师来我这边实地考察。
  设计装修是胡氏的拿手好戏，整个岳城顶尖级的设计师基本都在为胡氏服务。章文却置胡氏的设计师不用，他不客气地表示，他对我们胡氏的设计师不放心，他让卓越带着城建投的人过来帮我。
  我没推辞，城建投确实不乏优秀设计师。他们手底下也真出来过精品工程。
  几个设计师将我办公室从里到外转了半天，首先肯定的是面积需要扩宽。按照章文的意思，我堂堂一个即将上市的公司老总，办公室至少也不能低于80平。
  卓越将我拉到一边闲聊，话题很快就聊到了舒畅身上。
  我自从得知舒畅的身份之后，内心不由肃然起敬。她是个有90个父亲的姑娘，虽然她的父亲大部分长眠在红土地上了，但人世间的爱，她丝毫没少享受过。
  舒畅母亲不姓舒，卓越战友当中也没一个姓舒的人。舒畅之所以取名舒畅，在于她母亲的坚持。她母亲说，她希望他们在地下能过得舒畅。
  “舒姑娘在问你，怎么没去她的中医馆坐坐。”卓越缓缓叹口气道：“这姑娘，心眼实，也不知是接了谁的脚，认死理。”
  我感觉他话里有话，没接他的话往下说。
  卓越看我兴致不高，也就没再提。
  他名为城建投老二，其实手里一分钱权力都没有。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什么都看淡了。金钱名禄在他眼里只不过是过眼云烟。
  卓越每年清明必定远赴滇南，他会带上一整箱的茅台，逐个在长眠战友的墓碑上倒酒。
  倒完酒后，他会随便找一块墓碑靠着坐，一坐就是一整天。他说，每年只有这个时候，他的心才会格外的平静。所有哀伤都随着天上飘荡的白云悠悠流走，满山的墓碑就像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战友，在快乐地向他打听人世间的每一个活着的亲人。
  90个活生生的小伙子，最后就回来两个。除了他，还有一个下肢被地雷炸断的兄弟。
  这些长眠的兄弟当中，最大的不到二十五岁，最少的才十六岁。
  他们用青春与热血捍卫了一段历史，却不知千年之后，谁还会记得他们为了一个理想与信念，甘于牺牲自己年轻的生命。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卓越每次想起来都会心如刀绞。只有他踩在那块留有兄弟们体温的土地上，他才会平静，才会觉得世界是那么美好。
  作为连长的卓越，在那次战事过后并没有成为英雄。原因在于舒畅母亲的故事，让上面的人很为难。最后的处理结果是让卓越转业回来，成了岳城市一名普通的公务员。
  见惯了生死的人，不会再将声誉地位看得很重。恰因为他这种甘于平淡，不拉帮结派的性格，反而成了别人眼中最合适的人。他慢慢成长为城建投的老二，不在于他上面有人，也不在于他工作能力特别突出，而是别人相争相斗后共同认可的人。
  卓越的经历，也让我肃然起敬。毕竟，他曾经为了我们差点牺牲了自己。
  “有空，多去看看小舒吧。”卓越微笑着看着我说道：“她平常很少与人说话，不过，我觉得你与她在一起，她很快乐。”
  我连连答应，心里想，既然已经得知了舒畅的身世，我任何一个念头在她面前都会显得特别的龌龊。
  设计师们勘察完毕后，开了一个小小的会，告诉我等图纸设计出来了，第一时间送我审核。
  临走时，卓越欲言又止。我也没想让他说什么话，在我看来，卓越这种看似云淡风轻的人，内心一定比谁都丰富。
  胡菲儿在卓越他们离开后来了我的办公室。
  她将四周扫视了一遍，似笑非笑地问我：“听说你要装修办公室？怎么不用自己的人？”
  我微笑道：“城建投客气，他们不收费，愿意无偿服务，我总不能拒绝别人的热情吧？”
  胡菲儿哼了一声，“你觉得天下有免费的午餐？”
  “没有。”我果断告诉她，“哪里会有免费的午餐。”
  “既然没有，你相信他们会免费给你设计装修吗？”
  我嗯了一声道：“确实是。不过，我不知道要怎么拒绝。”
  “你这人，虚伪。”胡菲儿不客气地指责我道：“李乔，你是不是决定要与他们合作了？我提醒你一个事，要合作等不到今天了，十几年前，他们就在打胡氏的主意了。爸当年坚持不与他们合作，肯定有他的道理。李乔，我担心你会被人骗了。”
  我不置可否的笑起来，“菲儿，你想得有点多了吧？城建投可不是民营企业，不是哪个老板的私人财产。它背后是岳城市国资委，你相信这么大的岳城市，会瞧得上我们胡氏？”
  胡菲儿哼道：“蚂蚁腿也是肉。何况，胡氏小吗？”
  我不想与她争辩下去。胡菲儿现在只要逮着一个机会便会与我争辩。女人与男人争辩，她们永远都有理。没理也得争辩出来一个理。否则，她们不会罢休。因此但凡与女人发生争执，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赶紧闭嘴。
  胡菲儿的担心我不是没想过，我也相信天上不会掉馅饼。城建投的规模和实力有目共睹，多少企业想搭上他们这条船而无计可施。如今人家主动找上门来，而且还是一把手亲自做的媒，我如果拒绝，会被别人笑话成天大的傻瓜。
  从接手胡氏集团开始，我与胡标的理念就完全不同。胡标坚持不让公司上市，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有足够的钱能度过任何难关。即便遇到困难，他也有办法让公司安然度过。
  我的看法恰恰相反，我认为要想让公司走上一条健康的轨道，必须走上市的路。
  章文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不惜自己身价高贵，主动来胡氏找我洽谈，坦然说出合资公司在三年内做上市的想法，能不让我怦然心动？
  胡菲儿的质疑，让我无言以对。确实，以体量来算，胡氏体量大过城建投三倍不止。
  城建投玩的是资本架构，而胡氏做的是实体企业。
  单从就业人数来看，胡氏就能甩城建投五条大街。有人说，岳城每一百个就业人群当中，必定有三个从事着与胡氏密切相关的工作一点不虚。
  一座岳城一号，就足以说明问题。现在岳城首玺又在紧密锣鼓的施工，一旦双子星商业圈落地，放眼岳城，谁与争锋？
  城建投在这个时候赶上来要与胡氏合作，究竟想干什么，一时很难说清。
  但我知道，危机往往就是机遇。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能让胡氏跨上一个新台阶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