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9章 他做得很好
作者:午后柠檬茶      更新:2020-12-08 00:56      字数:4100
  醉汉呜呜哇哇痛哭着,双手使劲拍着地,哭叫道:“阿伦啊,你死得好冤啊。”
  声音凄切,让人浑身寒毛直竖。
  “阿伦?他就是孩子的爹?”楼雨霏问。
  方忻菲哭着点了点头。
  楼雨霏若有所悟,看样子,醉汉跟孩子的父亲很有渊源呢。
  她隐隐约约猜到一点,为什么方忻菲宁愿总是挨打,也非要呆在这儿不可,大概跟醉汉的身份有关吧。
  方忻菲擦了擦眼泪说:“我们那天慌慌张张逃出去之后,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我们很快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每天跟过去一样地生活。阿伦告诫我,以后再找工作一定要加倍留意。如果要去不熟悉的地方,一定要由他陪着。他甚至劝我,先把工作放一放,等孩子生下来再说。我经过了那件事,心里也真的非常后怕。想着马上就要跟阿伦结婚了,要准备婚礼,要生孩子,事情多得很。所以,我就答应了他,工作的事暂时缓一缓。阿伦很高兴,每天都努力工作,想为我们的家多挣点钱。只要一有空,他就会陪我。”
  她仰起面,望向半空,象是想止住怎么也止不住的泪水。
  “那些日子多快乐啊。阿伦每天下了班就陪我一起吃饭,一起到外面散步,一起准备我们的婚礼。虽然没有什么特别浪漫的事,可是光这些已经很够了,足以让一个女人感到甜蜜安全。唉,后来我常常想,要是他对我没有这么好就好了,那样,可能他现在还活着。”
  楼雨霏静静地看着她,听着她唠叨,没有催促她。
  这种情形下,没有人忍心打断一个女人对心爱的人的回忆。
  就连醉汉的呜咽声都变得轻了,手也没有再捶地,象是也受到了方忻菲的感染,不敢把动作搞得太大。
  方忻菲的嘴角微微地发抖,她就快要说到她最不愿提起的地方了。
  她兜这么一大圈,其实是在回避吧,想让这个痛苦的时刻晚一点到来。
  可是,她再怎么拖延,也是拖延不下去了,她必须要说到这些最最令人痛苦的往事了。
  她垂下眼眸,说:“那天晚上,我真不该拉着阿伦去吃宵夜。那时已经不早了,我们也是吃过晚饭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馋,特别想吃东西。阿伦工作了一天,本来已经很累了,想早点上床休息。可是我非要软磨硬缠地要他陪我一起出去吃宵夜。阿伦说,给我叫个外卖,就在家里吃了算了,他懒得动弹。以前有过这样的时候,我从来都不会坚持的。可是那天晚上,不知是怎么的,我象是着了魔一样,怎么也不肯妥协,非要拉阿伦出去。是我,都怪我,是我害死了他。”
  她用手捂住了嘴,说不下去了。
  楼雨霏情不自禁搂着她的肩膀,安慰说:“忻菲,不要太自责了。可能是因为你怀了孩子,所以饿得比较快,也容易情绪化。这真的不能怪你,谁能知道,出去吃个饭也会有危险呢?”
  见方忻菲伤心成这个样子,她没办法不同情她。
  方忻菲点点头,抽出一张纸巾,擦掉眼泪。
  “阿伦拗不过我,只好带我一起出了门。我哪里知道,这竟是把他送上了鬼门关。”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楼雨霏忍不住追问。
  方忻菲一直不肯直入主题,她不能不催促她了。
  这些往事,快点讲出来,就快点过去了。
  方忻菲说:“我们一起到楼下附近的一家大排档吃饭。那家店人很多,很热闹,很有氛围。我们走进去,刚坐下,就见另一群人也走了进去,在另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我当时没在意,后来才想起来,好象那几个人本来就在我们家楼下。极有可能,他们是见我们来吃宵夜,才跟过来的。”
  “他们故意想找你们的麻烦?”楼雨霏问,“那里面,有那天想欺负你的那个男人?”
  “当时没有,”方忻菲说,“如果那个男人在那儿,我肯定会产生警觉,马上拉阿伦走人的。正因为他不在那儿,那几个人都是陌生人,所以我和阿伦没有多想。我们叫了点吃的,一边吃一边聊天。旁边那一桌人也叫了些菜,还叫了酒。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直到我和阿伦离开的时候。”
  “那伙人朝你们发难了?”
  “那些人喝了很多酒,对我说些不三不四的话。阿伦很生气,想阻止他们,被我拦住了。他们人那么多,又是喝了酒的人,手底下没个准,光阿伦一个人是打不过的,就当那些话没听到就算了。阿伦怕我受到惊吓,好不容易忍了气,扶着我离开。哪知我们坐的座位在靠里侧的位置,要想离开,就必须从那桌人旁边经过。我当时忍着气,连看都不敢朝那伙人看一眼,加快了步子,想快点离开。可是,刚走到桌了边上,就有一个男人‘唉哟’叫了一声,站起来,拦住了我。”
  “他拦你干嘛?他是故意要碰瓷的?”楼雨霏问。
  她过去跟吴清濯在一起打抱不平过几次,对于一些小混混怎么欺负人,比较了解。
  吴清濯在认识她之前,自己单独帮助过好多次被街道混混欺负的孩子,比她还要知道得多。
  有些事,楼雨霏是通过吴清濯的讲述知道的。
  现在一听方忻菲所说的话,她就知道,这伙人是故意找岔来了。
  方忻菲脸上现出了怒色,混合着忧戚。
  “他就是故意要找我麻烦。我走的地方明明离桌子有一段距离,我是故意避开他们的,能避多远就避多远,所以,我是不可能踩到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脚的。何况,要是我真的踩了人家的脚,我自己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呢?而挡住我的那个人却说,我踩了他的脚,非要我给他赔礼道歉,给个说法不可。我知道他是故意在刁难我们,我怎么可能屈服?唉,后来每次回想起来,我都想痛骂自己。为什么非要那么较真,非要跟那些人争执?他们无理取闹,我跟他们道个歉也就算了,就不会再生出后面的事了。”
  “那可未必,”这回发言的人是吴清濯,“那人既然是故意来找你们的麻烦,你就算是道了歉也没用,他依然可以用别的法子来为难你们。所以,你怎么做都是错的。”
  方忻菲被他的话打动了,好一会没有言语,眼睛望着前方,象是在心里咀嚼他的话。
  “也许吧,我不知道。反正在当时,我很生气,就跟他们争了起来。在争执的过程中,有个男人故意靠近我,摸了下我的手。就是那一下,彻底惹怒了阿伦。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阿伦已经挥起拳头,把那人一拳给打得退了好几步,撞到桌子上。可是这样一来就糟了,那伙人全都站了起来,都要来找阿伦算账。阿伦把我拉到身后护住我,一个人跟他们一群人对殴。我吓得都快不会思想了,这局面是我没法控制的。我好一会才想起来,拿出手机报警,给我认识的朋友打电话,想请他们过来帮忙。就是在打电话的过程中,我看见那个男人站在大排档外面,正看着我们这边。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我永远无法忘记,也无法形容的邪恶的笑容。”
  “就凭这个,你就认为他跟这起打斗事件有关?”楼雨霏问。
  虽然,通过方忻菲的叙述,她基本上也认同了这一点。
  “不,不仅仅是凭这个。当时看见他,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几个人是他派来的,专门找我和阿伦的麻烦。当时,这个想法只是在脑中闪了一下下而已,因为我没有时间去深想了。我看见他们几个围攻阿伦,阿伦那天晚上本来就很疲惫,又是独自一个人,哪可能是他们的对手?我急得大叫,要他们住手,可是,那些人怎么可能听我的呢?就是在那种情况下,阿伦还能跟他们打成平手,他真的很不了不起。可是,有一个坏家伙瞅见一个空档,拿一个啤酒瓶砸在了阿伦的头上。阿伦头上顿时血流如注。血那么多,流得满脸都是,流进他的眼泪,遮住他的视线。因为这一下,阿伦很快就不支了,被人打倒在地上。”
  她又捂住了嘴,努力忍着眼泪,也努力忍着自己的哭声。
  可是,她的眼泪实在太多,怎么也忍不住,也流得满脸都是。
  她的声音,再怎么努力控制,仍然从指缝间漏出来,很响亮,很凄切。
  楼雨霏和吴清濯都没有说话,他们不想打扰她。
  就让她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吧,也给她时间调整自己的心情。
  终于,方忻菲的情绪平缓了一点,她接着往下讲。
  虽然,这些内容是那么的凄惨,是这样的令人愤怒不安,她仍然得勇敢地讲下去。
  “那伙人把阿伦打倒了还嫌不够,个个往他身上招呼。有的人朝他身上砸东西,有的人踩他,有的人踢他。我喊得声音都嘶哑了,他们也不肯停下来。周围有那么多人,可是他们都眼睁睁看着,谁也不敢上前劝架。我急得不行,不顾身体,想冲进去护住阿伦。可是,有一个人把我拉住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好在这时,警察来了。可能是刚一动手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先于我报了警,所以警察才能来得这么快。”
  楼雨霏真想说,阿伦应该得救了,可是,明知结果的她,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那太傻了,也太伤方忻菲的心了。
  方忻菲吸了吸鼻子,接着说:“警察过来,那伙人停下来了,没敢再动手。可是,阿伦那个时候已经不行了。我扑到他身上,呼喊他,他一动不动,不肯回应我。他的身上,好多好多的血。医生很快也来了,他们替阿伦做检查,抢救他,可是,他已经不行了。医生只是例行公事地抢救,因为,在他们来之前,阿伦就已经走了。他走了,抛下了我,也抛下了我们的孩子。”
  方忻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伏在膝盖上嚎啕大哭。
  楼雨霏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肩背,安慰她。
  这一次,方忻菲哭了好久好久。
  好不容易她才平静下来,抹着眼泪说:“我被护士拉起来,他们让我到旁边去,因为他们要把阿伦抬上救护车,送他去医院的太平间。我被拉起来的时候,那伙打阿伦的人当中的一个正好站在我面前,离我很近的地方。我正好看见他朝什么地方点了点头。我心中一动,马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他看着的正是那个想欺负我的坏男人。坏男人见我在看他,转过身就走了。我想,在我看他们之前,他们一定是互通消息过了。那时,我就毫不怀疑,坏男人跟这伙人是一伙的。这伙人就是故意来害我和阿伦的。如果警察没有及时赶来,他们会不会对我下手,这是很难说的。”
  “原来是这样。后来那伙人呢?得到惩罚了吗?”楼雨霏问。
  方忻菲说:“那伙人被警觉控制起来了。可是,后来的审判,给他们判的刑却很低,因为,他们属于防卫过当。警察调查了大排档的监控视频,视频上面,阿伦的确是先出手伤人。所以,他们就认定了是阿伦在滋事,而这些人不过是在防卫罢了。我跟警觉解释过,是那伙人挑恤我们在先,可是,最后他们的罪名仍然是防卫过当。他们受到的那一点点惩罚怎么够?我据理力争,也把那个坏男人的事说了出来。可是没有用,没有人认为该听我的辩护。因为,我是阿伦的未婚妻,他们想当然地认为我是在替阿伦狡辩,所以我的话不能予以相信。”
  “有些事,的确是很无奈。”楼雨霏轻轻感叹。
  她看了眼一旁静听的醉汉,那醉汉显然已经醒了,正在听方忻菲的讲述。
  他也望着前方,神情痛苦。
  灯光正对着他的脸,把他的五官照得特别清晰。
  楼雨霏突然发现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