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惫懒的公孙庆
作者:城雁      更新:2021-01-17 17:51      字数:2804
  公孙羽一行人带着满载的货物,沿着水路,逶迤前行,遇有港口码头,就稍作停靠,出脱些货物,回到杭城,那一船的货物,也就所剩无几了,公孙羽将剩余的货物卸下,存放于店铺的仓库里,就和夫人、女儿回到了家中。
  江浙闽三郡,东临南海,先秦以来就是鱼米之乡、富庶之乡,航船之乡。
  杭城因东靠三郡,得了些地利,白日里,白的、黑的、黄的,各色人种,熙熙攘攘;黑夜里,火把中,货物卸了,又装了,金银的气息弥漫其间,于是乎,小摊小贩们、商家巨贾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倒也现出一派繁荣的景象。
  如今这年头,世风不古,做什么都兴论资产排位次,杭城也不例外,城中的公孙羽家,算是榜上有名的商贾,公孙羽娶了镖师的标致女儿,成婚两年便添了个千金,小丫头呱呱落地时带了丝丝的芦花香气,面色又莹亮又白净,他爹公孙羽摸摸脑门,顿时福至心灵,就给她取名公孙莹。
  小姑娘打小也还算得上聪明温婉,虽然不时有些淘气,刨土找个虫子,上树摘点儿野果什么的,也都做了些,不过倒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公孙羽的二胎是个小子,此刻,他早从家人处得了信息,飞奔出来迎接,一把夺过她娘手中的布袋,探手就去掏摸里面的东西,公孙夫人见了,颇为心疼。
  “庆儿,别着急,都是你的呢!”
  公孙羽眼瞅着儿子见了大家,也不先请好问安,却只急忙缠着他娘,向她索要礼物,顿时怒上心头,斥道:
  “庆儿,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此刻不在书房里,和先生好好念书,却跑出来做什么?”
  公孙庆一副总角打扮,长得倒也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尤以两只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极是机灵,如今见他爹这劈头盖脑的一顿训斥,这才将手从布袋里伸出来,满脸委屈地说道:
  “爹,这你可冤枉孩儿了,前两日,先生就说家中有事,以后都不来了,孩儿这才赋闲在家,哪儿也没去,只呆在家中,日夜盼望爹娘和姐姐回来呢!”
  丑姑进过两年戏班,背过一些台词,些许认得一些字,知道“赋闲”的意思,指的是没有职业,在家修养的意思,如今,见他不过十来岁的年纪,说话就和小大人似的,小小人儿就说自己“赋闲”,不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此刻,公孙庆也注意到姐姐身边多了个丑丫头,看年纪和姐姐相仿,遂也就冲她一笑,并做了个鬼脸,和一个呕吐的动作,丑姑虽然有些迟钝,但并非傻子,知道他是取笑自己长得丑,就微“哼”了一声,咬住阔嘴唇,也不理他,转身看往别处。
  公孙羽听得公孙庆的语气,一副惫懒的模样,知道定是儿子又使了什么促狭手段,逼得先生辞馆回乡,一时脸上乌云密布,怒道:
  “定是你这逆子,不知又使了什么手段,逼得先生告辞回乡,你快说,免得讨打,阿贵,快拿家法来,一旁伺候着!”
  那名叫阿贵的仆人答应了声,却并不动身挪步,低着头,像是有所等待,果然,公孙庆忙跑到他娘的身边,扯住他的衣袖,撒娇似的的说:
  “娘,你看,爹爹一回来就训斥孩儿,还要打孩儿呢?可怜孩儿不知道自己哪里惹爹爹生气呢,他要这么责罚孩儿,难道孩儿真如姐姐说的,是垃圾桶里捡来的,不然,爹爹为什么要这样虐待孩儿,娘,您要救救孩儿!”
  公孙庆五岁时,就淘气异常,有一次,他和年长他两岁的长姐公孙莹拌嘴时,公孙莹就调侃说,他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那时,他因为年幼,倒也信以为真,甚至于在他的小包里,塞了几件衣裳和几袋的零嘴,哭哭啼啼的,就要离家出走,想着寻找亲身父母,不料,到了门里,被门房堵住了,问了缘由,他也不说,直到她娘叶氏走来,他才说了原因,叶氏当时就撑不住笑了,围拢过来的那一群的下人们,也不由得笑得前仰后合,公孙庆此时,方才隐约有些明白,知道那不过是他姐的戏言,此刻,他又旧话重提,不过是想逃过公孙羽那严厉的责罚。
  “你姐姐哄你呢,哪有这等事。”
  多日不见儿子,公孙夫人途中早就想念的很,如今见他生龙活虎的,心中欢喜,伸手抚摸着他的毛发,又哪里舍得他挨打受罚。
  “好、好、好!我儿,心肝宝贝,你不必害怕,你爹和你闹着玩呢!阿贵,你去后院劈些柴禾,吩咐柳妈多煮些饭菜,这一路劳顿的,外面的东西又不合胃口,依我看,到家了,老爷也该吃些可口的家乡菜,打打牙祭了。”
  阿贵忙不迭地连声答应,脚不点地地逃开了,公孙羽见夫人如此护短,只得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公孙夫人一边拍拍儿子稚嫩的小手,一边对他使了个眼色,公孙庆甚是机灵,忙假装要到书房读书,提着那一袋子的东西,冲着他姐公孙莹眨眨眼,做了个大鹏展翅状,一溜烟就跑了,公孙夫人目送他进去,却转身对那公孙羽说道:
  “老爷,庆儿还小呢,要教训他,也需慢慢来,老爷何必为此动怒呢?”
  公孙羽只是怕儿子不成器,哪里真是不心疼他,只是见自己每每教训儿子,夫人总要出来打圆场,轻轻松松就让他逃过了责罚,才惯得儿子无法无天,且越来越懒得读书,常言道,三岁看到大,他如今这样,恐他将来没有出息,若不严加管教,将来出了什么事,却不是爱他,倒反而是害了他。
  “夫人,你总是惯着他,如今他都十岁了,三字经还认不全,我记得,莹儿八岁时,就已经能将那三字经倒背如流了,现在都能念那什么‘呦呦什么鸣,食什么苹的’”
  “老爷,是‘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公孙羽见夫人出言指正他,不觉有些尴尬,料想夫人虽然出自武学世家,但也读的几本四书五经,她说的,焉能有错,遂咳嗽了几声,借以掩饰,丑姑心中暗笑,怪不得那公孙庆如此惫懒,又不好读书,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说起来,公孙羽虽也上过几年学,不过就认得几个字,知道扒拉算盘,看得懂账本,于生意场上,倒也算得上是把好手,但于文学一途,却没有什么天赋,不会吟风弄月,也不如亲家公张本原风趣幽默,嘴头上来得,更不用说荣宁侯府的那些清客们了。
  往常和张本原一起拜访荣宁侯裴度时,每每听那些文人雅士在荣宁侯府清谈,从古到今,纵横睥睨,张本原还能说上几句话,打诨插科,将众人都逗乐了,自己却插不上话,只留下倾慕不已的份儿。
  因此,他痛定思痛,就延请先生到家中为这一双儿女做教习。
  女儿公孙莹倒也罢了,颇喜读书,从小就背了不少的诗文,还能写些稚嫩的小诗,儿子公孙庆却甚是顽皮,只除了算术一学就会,其余的,不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甚至于淘气异常,还不时的在先生的抽屉里,放些蜥蜴、蟾蜍、松鼠什么的。
  那些先生,都是些文人出身,何曾见过这些浑身是毛,或是满身是褶、模样丑怪的东西,每每打开抽屉,常常就吓得五官变色。
  先生责问公孙庆,他虽不喜读书,却很能巧言抵赖,先生因抓不到现行,虽明知是他鼓捣出来的,但查无实证,又无法拿戒尺惩罚他,心中憋屈,怒气更甚,因此没多久,就纷纷背起书箱,告辞回家。
  不过几年功夫,先生却换了好几起,公孙庆的恶名,远近闻名,附近的秀才都不肯上门屈就,如今延请来教他的这先生,还是花了双倍的束脩,从外地请来的,不料儿子又趁自己不在家,将先生给气走了。
  想到这儿,公孙羽心下焦急,就焦躁地说道:
  “夫人,这孩子这等顽劣,将来如何是好?”
  “老爷,船到桥头自然直,读书的事,不用操之过急。又不可揠苗助长,总要循序渐进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