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东施效颦
作者:城雁      更新:2021-01-17 17:51      字数:2417
  时光荏苒,如飞箭一般,一晃,又过了九个春秋。
  两个衙役才刚“吱呀”开了衙门,杭城的县令章太帧,在明镜高堂下那木椅上刚刚落座,惊堂木尚未拍下,便有长安城来的官府公差,捧了公文,进了府衙。
  章太帧不敢怠慢,急忙下了座位,焚香接了上头的旨意,又吩咐师爷,将那份公文,誊写了一份,又叫了几个衙役,将师爷誊写的那份公文,张贴在城门处的城墙上。
  很快的,陆陆续续的有人过来围观,原来那上面大致说的是,裴度看破红尘,已将爵位给他的儿子裴元琦袭了,皇帝已经允准了,不日,就要回到杭城的侯府里袭爵呢?
  消息很快就传遍全城,也传到了城郊外的远风镖局。
  镖局的面积颇为宽敞,分内外两院,由一堵高墙间隔着,外院是练武场地,内院是公孙家的住宅。
  这天,天气甚是清凉,鸣蝉在外“知了”作响,公孙莹出得厅堂,站在内院大堂廊下石阶处,望见庭院深深深几许处,神色萧索,默不作声。
  这几年来,公孙莹已长高了许多,容长身段,明眸皓齿,看那脸型儿,甚是清丽。只是她那左脸颊里,星星点点地布了些褐色斑点。乍眼一看,却显得甚是丑陋,已不复幼年时,那秀丽无俦的模样。
  看着镖局的帮工贵妈,在内院里忙前忙后的,想起她的大女儿春香,去年的这个时候,哭天抹泪的一头扎了进来,哀求她娘,不要嫁把她给隔壁村的阿牛,说他又懒、又丑,还性子不好,会凶神恶煞的打人。
  她娘叹了口气,说,“香啊,咱们这不也没法子么,没钱,你哥就找不着媳妇儿,只好拿你姑换嫂,谁让你不长的好看些,不然的话,嫁给个好人家,弄些聘礼,有了钱,你哥也不用找阿牛他妹做媳妇了,不用多说了,认命吧,丫头,你只要性子强些,打量那个阿牛,他也就不敢咋的,你看,你爹也不咋样,我们还不过了一辈子,丫头啊,认命吧!”
  春香听了,心头都干了,眼泪突然流不下来了。
  后来,常听到她和娘在镖局内外院间的墙角里唠嗑,总的说来,那个春香,日子过得磕磕绊绊的,甚不如意。而她娘下的结论,都是那句“丫头啊,认命吧!谁让咱长的不可人意呢?”
  每当听到这里,公孙莹就不自觉地摸摸左脸颊,是啊!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找了多少的名医,贵妈那句“丫头啊,认命吧!”,始终萦绕在自己的心中,历时越长,越发觉得刺心。
  如今的自己,也已芳龄十九了吧,周围同年龄的姑娘,早就嫁了,每到元旦、中秋时节,自己还是孑然一身,心中就觉得格外的心慌,悲凉。
  有时,不免冒出了这样的念头:那个张芸,不会是后悔了吧。
  难道,这就是命么!
  就算是如愿以偿的顺利嫁出,洞房花烛夜揭盖头的时候,他会不会也和别人一样,被自己的容貌,吓得惊慌失措呢?
  答案,或许是一定的吧,圣人都说,秀色可餐的嘛。
  何况,他还是那么出色的一个人。
  又想起他的娘严氏,当年,受的是何等的冷落冰霜,最终,仍然是中途见弃,虽然名义还在,但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自己的未来,难道要步他娘的后尘吗?这,这也太可怕了些。
  且不提公孙莹在内院苦思。外院的镖师们,也都攒集在一处,正议论着今天城墙上的公文。
  “哎呀!”一声,打乱了外院各人的思绪。
  各人循声张望时,却见扛着一大麻袋东西的丑姑,吭哧吭哧的刚跨进了院门,不提防后头有人撞了进来,她不由得一个趔趄,脚下一滑,几乎滑倒,还好,她急中生智,使个千斤堕,硬生生的站着了。
  这硬功,着实不耐,众人心内暗叹,有个把的镖师,还忍不住喝了声彩。
  但那麻袋,一不留神,没有抓牢。麻袋里的瓜果,绿的、红的、黄的、橙的、紫的,都溜将出来,滚了一地。
  丑姑拍了拍手,收了脚,站直了身子,瓜果四下里散开,只得忙着去捡。
  那位撞人的小爷略微迟疑,大约觉得不好意思吧,便也跟着捡了起来。
  丑姑的身形,这些年来,也不是白长的,已经颇有些壮硕,随着年纪的渐长,已长开了些,容貌没像小时候那般的丑陋,因不用风吹日晒,皮肤也不似小时候那般的黑了,但也不算白,只是呈现出健康的略黄。
  好容易捡好了,丑姑直起身子,正要发作。
  只听得“噗嗤”几声,撞他的家伙,倒撑不住先笑了。
  不用说,那人,正是他家的少爷公孙庆,他和小时候,原没大差,只是大了几号,虽长得依然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但怎么看,都与那些飘逸潇洒的风姿绝缘,他看丑姑似乎要发作,赶忙着先发制人。
  “丑姑,你咋长的这丑咧,一脸的菜色?”
  院中的几个年轻镖师,深以为然,闻言都“噗嗤”笑了出来。
  恶人倒还先发飙,丑姑十分的气苦。
  “少爷,你!”
  公孙庆看她怒目而视,像是真生气了,这才隐约觉得,方才的说辞,着实伤人自尊,于是乎,又搜肠刮肚,忙着找话安慰她,想了想,他是这么说的:
  “丑姑,其实,其实,你这长的,倒还那个,那个的!”
  情急之下,又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说明。说过了,有谄媚的成分,谁信呢,想恰到好处的称赞吧,肚子里的墨水又少,又实在搜刮不出词来,突然,灵机一动,有了!
  “丑姑,其实,那个,隔壁村的东施,长的比你还难看,少爷我,都不敢拿正眼看她,免得长夜漫漫,半夜睡不着做恶梦呢!”
  他见丑姑似乎无动于衷,于是,赶忙又补上了一句,“唉,真真想不到,这天底下的人世间,居然还有这么难看的人!啧啧!”
  丑姑瞬间无语,他这也算安慰人么,他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结果是更令她感到情何以堪!
  隔壁村啥时出了个东施,她丑姑经常去那里买瓜果,几时听说有这样的一号人?当然,除了戏文里唱的东施效颦。
  对,哪有什么隔壁村的东施,分明就是指那个东施效颦里的那个东施。
  这不是含沙射影地讥讽她吗?
  人比人,也要看参照物,拿她和东施比,这算什么?还什么看了会做恶梦?真真岂有此理!
  丑姑生气,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归总了说,这两年多来,已许久没人当面说她丑了。
  有一回,局里的一个年轻镖师,嘴里啃着她做的火烧,还特地的称赞她不仅人很勤快,而且,还长得很精神,此后,她便得意了许久,也几乎已忘了小时候别人都嫌弃她的丑。
  此刻,听到公孙庆旧话重提,她那好不容易升起来的自信心,又“啪嚓”一声,沉到了谷底。
  “少爷,你这也算安慰人,你到底会不会闲聊、到底会不会唠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