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义绝(1)
作者:弘让      更新:2021-04-30 22:03      字数:3195
  三人无不诧异,谁也未料到王祁竟敢以一敌三,说打就打,果然是年轻气盛哪。
  青年自持身份,不屑群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瘦者却是冷笑一声,双手暗扣箭头,随时准备偷袭。
  中年男子沉肩坠肘,大喝一声,单臂轰然推出,一股暴烈的气息汹涌喷发。他脚下有所倚仗,不似王祁身在半空无所借力,这一击势大力沉,调动了全身劲道,定要将此子重创。
  果不其然,二掌甫一相交,王祁便闷哼一声,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向后翻然折落,身不由己地堕向远处。他狞笑一声,双脚一蹬墙面,如流星赶月般箭射而出,双掌蓄势,只待稍一接近便要了那小子的狗命。心中同时想到:“宗义忒谨慎了,这娃娃明明不堪一击,只会装腔作势,实则就是个银样蜡枪头,样子货罢了。”又想到自己刚才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不免有些惭愧。
  念及此处,二人相距已不足半丈之远,眼见少年弯腰弓背,身形因为刚才的重击倾颓不已,心中愈发笃定,长啸一声,双掌错迭而出,“砰砰”两声,正中王祁后心。王祁遭受重击,身子尚未落地,在空中折了几个筋斗,向对面的墙壁狠狠撞去。
  叶清、熊弼等人无不大惊,一颗心砰砰乱跳。
  中年人飘然落地,怡然自得地向前走去,在他看来,这一下王祁即便不死也得断骨裂筋。
  蓦然间,他的眼皮悚然微颤,惊见那狼狈的身影突然斜而向上,刹那间撞入瘦者胸怀,耳听得“咔嚓”数声,瘦者狂喷鲜血,身子倒飞而起,一头撞向屋脊。
  正自惊恐间,骇见少年身形骤然翻腾,电闪雷轰一般向自己飚射而来,耳畔已听到猎猎风声。
  青年喝道:“小心!”人随声走,不知何时,一杆光闪耀眼的银枪已攥在手中,一圈缨子殷红如血,“呜”的一声,破空暴袭,直直向王祁扎去。他的用意很明显,要逼得王祁自顾不暇,将同伴救出。
  果然,王祁立刻发觉身后异变,不待双脚落地,掌风向下疾送,身子猛地折而向上,擦着枪尖,稳稳落在一侧屋顶之上。
  青年旨在救人,并未对王祁穷追,刚要向中年男子走去,脚步忽的一滞,双眉微皱,脸色阴沉如墨。
  中年男子“噗通”跪倒,心口咕咕喷血,喉结耸动两下,咕哝几声,一头栽倒,眼见是不活了。胸前一点金色被鲜血浸污,仔细看去,赫然是一枚冰冷的箭头。
  这时,又听“砰”的一声,青年瞥了一眼,却是那瘦者把屋顶撞了个大洞,跌落地上,一动不动,一滩脏兮兮的浓稠血液顷刻间漫了开来。
  这几下变故来得极为突然,有如兔起鹘落,转瞬即逝。人们愣愣地看着两具尸身倒地,浑不知发生了什么。见王祁神完气足地立于高处,那位不可一世的青年有些气急败坏,发狠道:“早应想到你有这样的本事,却没料到手段如此诡谲。”二人已换了位置,他站在地上,仰视着王祁的面孔。
  王祁不置可否,淡淡道:“承让了。”
  虽然手下全军覆没,青年语气依旧平稳,指了指光头的尸体,道:“如果猜得不错的话,他的死也是你做的手脚了。”
  叶清等人一惊,他们都以为光头是被李夫子的暗器所杀,听青年这么说来,难道其中还别有隐情?不过转念一想,那光头连东家都能轻易辟易,何况是对上毫无功夫的夫子,想来光头之死,的确是王祁的手笔了。
  李夫子嘿然一笑,颇感畅慰。
  王祁点头,道:“他该死,所以我点了他的穴道,让他硬生生承受了夫子的一击。既然有胆子上门,就要准备好随时受死。哼,死这么快,倒是便宜他了。”
  青年道:“看来你和孟家镖局的关系不浅啊。”
  王祁笑了笑,环顾李夫子、叶清等人,又沉重地看了看地上的几具尸体,小少爷跪扶着东家,身旁的变故还是把他惊醒了,正紧张地打量着场上局势,王祁向他点头示意,孟世龙勉强挤出些许笑容。
  王祁道:“你说得不错,之前我便是镖局的一个小学徒,谁若是想对它不敬,得先过我这一关。”
  青年玩味地看了一眼王祁,话中略带讥诮,说道:“王祁,我早对你有所耳闻,以一己之力击退群獠,力抗圣宗、唐门一众高手,将阴阳谷带出绝境,令其重振江湖,在武林中占得一席之地。小小年纪能有立下如此功业,的确让人侧目。不过,令人遗憾的是,从此以后不得不面对来自圣宗与唐门的双重围剿,不仅是漂亮的兰掌门,所有跟你有关系的人都得一起陪葬。还记得你杀的那个人吗?我叫李宗义,他是我的师弟。”
  王祁道:“看出来了,圣水宗的人都是这么狂傲吗?”
  李宗义见他毫不动容,心中微诧,冷笑道:“你真以为自己能庇护得了他们吗?就算你侥幸胜了我,他们也摆脱不了覆灭的结局。昨夜逃出去的那些人,一共分作四队,从彭州的四个城门分别逃窜,想必这会儿已经上路了吧。”顿了一下,缓缓道:“幽冥之路。”
  众人无不大惊,叶清身形巨震,失声道:“你,你在路上做了手脚?”
  孟世龙一听,脸色倏地惨白,双臂一松,差点将孟伯霆摔在地上。
  李宗义倨傲不答,只冷冷地盯着王祁,希冀从他脸上看出惊慌失措的神情,右手紧攥银枪,体中内力已腾转至极限,只要对方稍微失神,他就会使出雷霆一击。
  王祁平静摇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阁下似乎太过自以为是了。”
  李宗义神情一滞,眉头略挑。
  叶清听出了王祁的话外之音,不能置信道:“王祁,你是说,夫人她们——她们没什么事吧?”
  众人骤闻噩耗,无不惶惶惊怖,一齐望着王祁,心中忐忑不安。
  王祁瞥了一眼李宗义,道:“若非要将那些家伙料理干净,岂能任他们在镖局中嚣张这么久。诸位且放宽心,先期离去的一路平安,并无一人罹难。”
  叶清等人一听,顿时欢声雷动,兴奋喝跃。
  王祁对着李宗义摇摇手指,揶揄道:“所以,除了自己,此刻你已没有任何倚仗了。对了,昨夜路过秦家集时,清风客栈的新任掌柜对我无礼,一怒之下,便顺手把他打发掉了。”
  李宗义终于动容,他怎能料到自己的精心布置竟被少年从容破除解,一时间,竟然微微失神。那些蠢材的小命倒是小事,死了也好,落得耳根清净。那么,最后翻盘的机会就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了。想到此处,心头的一丝犹豫倏尔消散,双目如隼,游顾之间电闪明灭,黑衣无风自荡,单臂一震,银枪龙吼,一股绝世凶气迫塞四方,咄声喝道:“既是如此,宗义别无他途,只能与你拼死一战。临行之前,圣宗曾命我将你活捉,现在看来,却是太小觑你了。我一生斗战千人,从未轻视过任何对手,即便拼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求胜,所以,那些人都死了,无一例外。今天同样如此,我们只能有一个人活着,非我即你。”
  一干人只觉胸中窒塞,一颗心“怦怦”激跳,内息在体中盲目乱窜,叶清重伤在身,李奇龙修为浅薄,重压之下,竟不由自主地萎靡倒地,嘴角溢血,戚容惨淡。他们眼中,李宗义恍若罗刹临世,杀气淋淋,连努力稳守心神都难以做到。再弱者如孟世龙,顷刻之间晕厥不醒,连同跪扶的孟伯霆一起蜷缩地上。众人虽然发觉,怎奈自身不保,无法近前保护。
  王祁乍见众人异样,立知对方已在不知不觉间催发了神识攻击。只是此番攻击的目标不在自己,而是转向了叶清他们,这时要扰乱自己的心志啊。他不遑细想,虎吼一声,身形骤然启动,一击寂灭掌如山岳倾撼,劈头盖下。
  李宗义勃然变色,身子向一侧疾闪,喝道:“你果然偷学了本门的绝艺,这下便是天皇老子也留不住你的命了。”赤练银枪惊蛇出洞,刃尖好似毒吻一般,倏地噬向王祁肋下,刹那间阴风大盛。
  王祁神色肃然,右臂暴探,一支玄黑色的短棍光影蓦地点向枪尖,光影冥晦间,凄厉啸声猝然响起。
  李宗义虽然略感诧异,枪势仍是一往无前地怒袭而去。不管那根其貌不扬的黑色小棍有何玄机,他都要一鼓作气地拿下,没有一丝犹豫。赤练银枪已跟随李宗义十余年,行止坐卧从不离身,戎战倥偬,早已臻至人枪合一的境界。
  电光闪合,枪棍转瞬即交。蓦然间厉啸顿止,李宗义闷哼一声,趔趄震退。不待身形静止,双腿猛地一弯,好似弓成满月之状,双臂一颤,枪随人进,一点寒芒向着王祁面门箭射而去。
  王祁虎口微麻,眼睑微觑着李宗义的惊人之举,须臾之间止退而进,身形变幻如行云流水一般,毫无一丝蹇滞之态,换做旁人,经脉怕是早已难以承受,爆裂而亡了吧。此人的调息换气之技当真令人叹为观止。再偷眼看叶清等人时,因二人剧战,诸人遭受的神识倾轧得以顿减,避在远处正自紧张观战,暗暗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