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日的开门红，三年来，洛萱难得品尝了一滴酒水。
  她眼下除却每日清晨时，顶着朝霞紫气，与慕家村孩童们一同操练片刻。
  不曾再让自己过度劳累，反倒觉得神清气爽，斗志昂扬。
  更在一日慕老三从县城买卖归来后，来到了慕老三家中。
  “三叔，您这会有空么？”洛萱看着聚在慕老三家中，围在一块分钱吃肉的壮汉们，朗声说道。
  “当然，当然。”
  慕老三见洛萱神色，起身同兄弟们道了句：“失陪”，便随着洛萱出屋。
  “你这丫头，这是作甚？”
  慕老三随着洛萱进屋，看着地上摆放着的两大重新封口的坛子，与几小罐子酒水，一地粮食。不由摇头道：“怪哉怪哉，这村子里向来不缺酒。又要不了三两个玉碎。你怎想着自己动手，费时费力地研究起来？”
  洛萱闻言，神秘一笑：“那三叔可觉着，我这屋内的酒气，同方才那酒的气味，可是一样？”
  “这……气味醇厚，浓郁扑鼻……你这丫头，可是又想到什么好招了？”
  慕老三看着那还封着口的小罐子酒水，品评起气味，猛地醒悟道。
  从慕家到县城，往返虽只要三日。但毕竟买卖之事，说不得准。
  这次慕老三进城，足足五日未归。
  刚一回来，便享用了张凤准备的粥糜。
  那先是泡水，再是搅拌，跟着滚水下锅，文武火烹煮的鲜美粥水，稠滑得入口即化，极得人心。
  慕老三眼珠子一转，插科打诨道：“方才大伙还道，我是捡着了便宜，两坛酒水就换着了这么好的法子。眼下看来，还是吃了大亏咯。”
  洛萱一笑，毫不嘴软：“慕三叔说笑了。前个我还寻思，做一种米酒，拿去给大伙斟饮炖肉。现下看来，怕是省事咯。”
  “哈哈，你这丫头啊，真是个鬼机灵的。”慕老三哈哈大笑，翻过篇去道：“说吧，你这丫头寻我，到底是何事？”
  做生意的，最讲究诚信。
  讨价还价可以，但若是应了，便不好再改口。
  洛萱知道，慕老三这是不准备再纠结这酿酒的法子，当下也佩服起这人的气量心胸。
  在这样的荒野之地，少读少识，能养出这样的性子，实属不易。
  洛萱索性道：“前个雪芳婶娘曾说，再过半月，恐怕就该有雪了……寻思着要赶在过冬之前，采买点日常所需……小草正好无事，也想跟着同去，特来请教三叔。”
  “你这丫头，心倒是个大的。”
  慕老三点了点头，沉吟道：“这次倒还好说，次数一多，怕是不妥吧？”
  “那是自然。明年开春之前，若是有什么需要，还得仰仗着三叔帮衬。待那米酒做好，小草定附上肉食方子……以便三叔与几位叔伯同饮助兴。”洛萱忙道。
  她现下的情况尚未明朗，况且行医求学，本也是势在必行。来年开春，若无意外，她自是要应了慕老的提议，去城内学医。
  这件事情雪芳婶娘也早已知道，不然也不会由着自己胡来。
  “你也算有心了。那此事便定下，倒是可莫要在车上叫苦。”
  慕老三见洛萱小小年纪，思虑就如此周全，提点了几句，便就此应下。
  ……
  待慕老三走后，洛萱掀开一口理应空空如也的大酒坛子。
  只见当中，合了水、大火蒸煮过的糯米，经过了半月的陈放发酵，已化为了混沌浓稠的酒醪。
  洛萱闻了闻，又搅了搅，喃喃道：“这北方的天气，还是冷得快了些啊。”
  自酿酒水，自是不如直接蒸馏已经人制好的酒醅效率。前后从制作酒曲，到蒸米发酵，便用了足足一个月时间，还未制好。
  索性洛萱眼下，已有现成的蒸馏酒水，只待进城，便可出售。
  且由于酒醅中，含有对热不稳定的因素，经过加热后会重组，前后截然不同。
  根本无需担心会被人发觉，自己这不过是老汤新药。
  “不过，光是蒸馏法，未免太容易让人学去……还得脚踏实地，从头来酿啊。”
  洛萱唤来了慕虎，将大酒坛搬到了雪芳家中。
  又寻来了几块干净的石头、木块，放到了酒坛中，避免当中糯米糊底。
  然后就这炉灶大锅，隔水加热起来。
  “如此一来，再一冷却窖藏，就是可算是我异世自酿的第一坛美酒了。”洛萱心里美滋滋的。
  ……
  两日后一早，慕老三修整过后，再度拉起了牛车。
  听着全村的妇人老小，殷切叮嘱着采买的物品，洛萱舒舒服服地窝在了牛车上一沓柔软的皮子中间。
  仗着年纪够小，不占地方，她可是同行中唯一一个能坐在车上赶路的人。
  只是当牛车在崎岖的官道上行进了半个时辰后，洛萱便开始叫苦不迭：“慕三叔，我能下来走动么？”
  “扑哧——！”
  众人听着这奶声奶气的话语，笑出了声。
  慕虎更是直接道：“早上也不知道是谁，嘚嘚瑟瑟的，说要在这牛车上补个午觉。”
  洛萱羞红了脸，看着跟着随行护送的慕四叔、慕七叔一道走着的母子二人，厚着脸道：“我这不是怕婶娘与哥哥走得累了，该歇歇脚么？”
  慕老三闻言不禁大摇其头：“若是往日便也罢了。只是眼下快要入冬，再有三四个月就要过年，那往返北地的商人们跑了这趟，怕是得等明年再来。到时候这些皮袄特产，都得作贱了卖。村里人哪个乐意？等回来时或许会好些。”
  “正是这个理。”
  慕老四同样点头，道：“而且那些个贩夫走卒，不常在一个地方久呆，极有可能趁着年前这档口，行些拦路之事，趁机捞上一票……待来年风头一过，再来也无妨……咱还是抓紧赶路，争取在天黑前找到个落脚的点。”
  洛萱听着几位叔伯的话语，怔怔出神。
  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今个她是见识着了，当下直接道：“慕三叔，那这到了年节，城里可有什么好玩的新鲜事？”
  “嘿，那可就多了。”
  慕老三一听，知道这丫头也是为慕虎、雪芳解闷，顺坡道：“这城里的新鲜事啊，可不拘年节。单就说今年，城主府十三卫中的五爷娶妻，那场面可热闹。满街大姑娘小媳妇竞相争看，就为瞧眼那新娘子的模样……”
  一路上众人有说有笑，倒也不觉无聊，临到晚间，马车刚好停在了一间茶棚外。大伙将绑在车下的毯子取出裹着，躲在茶棚下过了一夜。
  待第二天中午，一行人才抵达县城，例行检查，好不麻烦。
  只见，慕老三与众人皆从怀中掏出一小小册子，其上印有玉色云纹。
  集在一起，由慕老三递给了差役大哥，道：“我们都是慕家村的，这孩子才刚三岁，还没在府衙登记测试过呢。”
  那差役一瞧，已经下了牛车的洛萱还不足一米高，当下放了行，嘀咕着：“这么大点孩子，也往城里带，真拿城里当什么人都可以来的了……”
  洛萱见到这一幕，不由一怔。
  她一直以为，慕家村六岁让孩子到府衙登记测试，只是为了检查修行资质。
  现下看来，当是朝廷高招。
  只用这么一个测试机会，就将当地人口统计齐全。
  难怪草王县这么偏僻的地方，都少有行匪盗之事的人。
  否则一旦出了什么事，还不立马就能顺着户籍找到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