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人多，还有女眷孩童，不能久待。待会我先去卖货，再采买些东西。最迟明天中午，就得启程回返。”
  慕老三找了家苍蝇小栈，交了四个玉碎，开了两间房后，叮嘱着大伙。
  往日要就他一人，在城外贫民窟边上，随便找个地方落脚便可。
  可是这回不止人多，货物也多。为图个省心，方才住了客栈。
  雪芳诚恳说道：“老三，老四，老七，这一路上给你们添麻烦了。”
  慕老七忙道：“嫂子，快别这么说，大家都是自己人。”
  “行了，老三都走了。”
  慕老四催促道：“临出门时我家那口子还嚷嚷，让我给闺女带个头花，咱哥俩也去逛逛。”
  “小草，你等下是惦记先访医馆，还是先去酒坊？”
  慕虎端着酒罐子问道。
  洛萱一笑，接过酒罐，道：“我一路都闲着，也该活动活动筋骨。咱头一次来，先到处转转，看看行情再说。”
  ……
  “卖豆腐的嘞！色香味正的老豆腐嘞！一玉碎一碗，不好吃不要钱的嘞！”
  集市上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洛萱边走边听，最终在一说书先生跟前停下了脚步。
  “今个话说，北山大户家三小姐，钟天地之灵秀，三年前得天音仙门执事看中。只可惜阴差阳错，入了那郡城武院……”
  “如今三年过去，她先是在武院登天台上崭露头角，后竟直接获我天桑武侯赏识，得举荐入乾元武教，进行深造……”
  “登天台？乾元武教？”
  洛萱喃喃道。
  谁料，那说书先生不止嘴皮子利索，耳朵更是好使的很。听到洛萱呢喃，竟笑着道：“想不到，我天桑境内，竟还有人不知，这乾元武教的厉害。如此我便给大伙说道一二。”
  “大伙应当知晓，我玄域地大物博，国土无数。”
  “其中，有百来个仙门福地，与诸国并存，互有往来。”
  “在那之上，便是十二大仙家教派，地位凌然于世。当中首推：玄寂神教、乾元武教、东胜朝日派。这三大教派。”
  “你说如此一来，这北山大户家的小姐，岂不是得天独厚之人？”
  说书先生直勾勾地盯着洛萱道。
  洛萱看着旁边围观的人中，凡是城里布衣素锦、头戴束发打扮的男子，皆点头称是。挠头憨笑道：“今个头回进城，听先生一说，当真涨了见识。只是想请问先生，这北山大户家的小姐，是怎么个钟天地之灵秀法儿？”
  “你竟连这都不知？”
  只见，一位穿着厚重锦缎，头戴一金丝孔雀发簪的少女，排众而出，冲着那说书先生道：“我不管你是谁家请来的。可别忘了，这里毕竟是重山郡，是天音门的地盘。我劝你还是别为了那一两个钱银，得罪了人不说，还白耽误功夫。”
  说着，少女扫了眼洛萱。
  洛萱虽不明前因后果，却也听出，这北山大户家的小姐，昔年怕是出过什么事情，或与天音门有关。
  当下也不愿掺和，拉着慕虎的袖子就往外走。
  却听到一细弱蚊蝇的声音钻入了耳中：“你既是初次进城，当多玩多吃，少听少问，免得让人做了筏子，惹祸上身。”
  洛萱回首，看着那金簪少女，微微一笑：草王县五大家，这不知又是谁家的少女？
  ……
  “这城里的人，可真是吓人！”
  走了一会，慕虎戚戚道：“嘴皮子一张，就是一玉碎，还不是荤的。”
  “可不咋着？月前哥哥还曾说，我那酒水能卖上十几个玉碎，现下看来，一点都不多。”洛萱点了点头，道：“我看我那酒水，不能卖给酒坊。应当直接卖给酒馆！”
  “直接卖给酒馆？”
  雪芳闻言一怔，道：“这恐怕不妥，人家本身只是卖酒，从未听说过有收酒的，哪里肯随意听你多言？要不等你慕三叔回来，让他试试？”
  “三叔辛劳，还是不麻烦他的好。”
  洛萱想了想，摇头道：“我这酒水产出量小，人工劳动力大，定要卖出高价，才算合算。我觉着，这酒馆与方才一般，都是聚众闲聊的地方，当中鱼龙混杂，未必没有识货之人。或许可以一试。”
  洛萱说干就干，登时拉着在路上吃过干粮的慕虎，冲着雪芳道：“婶娘，我们先去刚才那条街上的那家蟒山酒馆里瞧瞧，您就甭跟着了。万一动起手来，人家看我们这半大不小的，也不好意思不是？”
  “好，那你们晚点完事，记着回客栈。”
  雪芳看着匆忙离去，想着自己来时，还给了慕虎七八块玉碎傍身，想来应当无事，转身进了一旁的成衣坊。
  ……
  “小二，来两碟小菜。”
  一入了酒馆，洛萱顿时如鱼得水，爽快地叫道。
  小二迎面走来，一瞧二人一水的兽皮衣袄，手里还捧着几个陶土罐子。便知道这准又是赶着年末尾巴来凑热闹的乡下孩子。当下敛了神情，道：“二位小客官，可还要点酒水？”
  “不了。我们自己带了。”
  “得，那您个稍等。”
  洛萱与慕虎径直坐下，那小二也不便多说，一甩毛巾去了。
  刚过晌午，此时酒馆里饮到兴头的人不少，正是热闹。
  有人正推杯换盏，闻言，哈哈一笑道：“这出门在外，难免见着新鲜的。可要是不肯使钱，那哪能有什么乐子？”
  只是待见洛萱二人神色如常，便扭头和同伴继续方才话题。
  酒馆里的菜肴，也不用讲究味道，两碟子腌制小菜一上，看着自是不比家里的新鲜。
  洛萱与慕虎二人各尝了一口，便撂下筷子，将自带的酒水开了一罐，小心地斟了两碗底。
  气味登时已溢散开来，熏得满室生香。
  方才出言的大汉咽了咽口水，满脸通红地看了眼洛萱二人，又低下头去。
  渐渐地，酒馆里闲谈声淡去，有人对视一眼，走了过来道：“这位小兄弟，你这酒水可是自家酿的？”
  “正是。”
  “小兄弟，我瞧着你这酒着实是不错。可否匀我兄弟一些，定给足报酬！”那男子说道。
  慕虎闻言，心中一喜，面上却不露声色，按着原定的话茬，接了下去：“不可不可。这是我娘亲，为了我那好酒的父亲，特意酿造的。这次出门，被我俩瞧见，偷拿了出来。要是匀了出去，我们可就惨了。”
  男子闻言一怔，看向同伴。
  只见那桌上，好几位腰间别着同款大刀的壮士。
  当中一人起身走来，道：“小兄弟，敢问二位可是城外村落居民？”
  慕虎心底立时咯噔一下，望向了洛萱。
  洛萱看着几人腰间别着的大刀，与府衙守城的人不同，可又好过寻常商队押镖的人，刀鞘铭纹烙字，颇为别致。索性直言道：“不错，我二人是城外慕家村的，跟着家里长辈进的城。”
  来人见这三岁女孩口齿伶俐，思路清晰，不由一笑道：“小姑娘胆子不小，当真是人小鬼大。实不相瞒，我们兄弟几人虽漂泊浪迹，但还略有些薄名。今个就是路上乏了，想讨些美酒来尝尝。不知二位可否割爱？”
  “原来是几位就是游侠大叔！”
  洛萱当即欢喜叫起，似模似样地拱了拱手，道：“小女打小就听着各路游侠好汉，路见不平，仗义相助的故事，想不到今个居然见到真人了！其实我家哥哥也并非是不想卖与各位……只是这里毕竟是本就是卖酒的地界……我们自个喝便也罢了，若再卖给诸位，怕是不妥。”
  “这……”
  “依我看，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洛萱眼角一瞥，心底登时一笑。
  只见，一身着长衫素锦的男子抬起头来，从柜台中走出，来到跟前道：“二位这酒虽然气味浓郁，酒香迫人，但到底味道如何，还有待考量。诸位如果信得过在下，在下愿意一试定价，再全副买下，原价照卖个几位客官。”
  “原来是蟒山酒馆的掌柜！”
  “都说这北地出好汉，到处都是善饮之人！我等连日来已见过无数，自是信服！”
  那几位游侠说道。
  就连之前嘲笑了洛萱二人，又留下来看热闹的大汉都道：“这蟒山客栈的掌柜，昔年可是在郡城里闯荡的，若非为了守护故土，本有更好的去处。丫头你今个可走运咯。”
  “好酒配好汉，能得到这么多懂酒爱酒的好汉侠客，想来酿酒的人也会感动欣慰……如此，我便替家中长辈，谢过诸位了。请——！”
  洛萱看着那掌柜，抬手示意道。
  只见那掌柜亲自取过一干净酒碗，将酒倒下，凑到鼻前，微一转碗，将酒送入口中。半晌方道：“清澈澄碧，入口绵软，落口爽快，回甘而留香……好酒，果然是好酒……虽然还远远比不上醉梦楼的美酒……但在这凡物酿作的美酒中，已是不错……”
  “凡物酿作？莫非……这世上，万物皆可异化？”
  洛萱闻言心头一颤。
  掌柜不待洛萱回神，便再度开口，道：“我看你二人也不似富裕人家出身，我也不瞒你们，这酒若是我卖，也只得30玉碎一小罐。若是还能陆续提供，便算你28玉碎一罐，也算缘分。”
  “好，那就这么说定！”
  洛萱回神，忙补充道：“我们待回家去，就同家中长辈去说……只是我们也难得出来一回，下次怕得是家中长辈亲自来送……”
  “无妨。倒是你便叫长辈来说，找蟒山青隐，小二便会知晓了。”掌柜说道。
  一出了酒馆，洛萱便兴致勃勃地数起了手中玉碎，眼珠子都恨不得变成那晶莹菱状，忽然，她一拍脑袋道：“什么蟒山青隐，哪有商家做事，就赚不到百分之十的？哎……亏大了。”
  “扑哧——你个小财迷。”正替洛萱高兴的慕虎，闻言失笑道：“不过忙活一晚，就能赚二十几个玉碎，你就知足吧你！”
  “账可不能那么算。难道我采的山药都是假的？比起那长衫掌柜动动嘴皮子，就有人上赶着送钱，可差得远咯！”洛萱摇头晃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