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作者:承流      更新:2021-06-11 16:12      字数:3155
  任县县衙内,众人开始计议起如何接纳小黄门左丰。五人中只有沮授身为豪族了解豪族世家对宦官心态,为人又处事圆滑,奔命在洛阳接触过宦官,因此倒主要是二人定计。
  沮授想起左丰一路遭遇,笑着对众人道:“左丰一路行来,我看不仅是未得钱财,反而会颇受冷落。地方豪族素来不齿宦官乱国。因此冷落宦官是必然的姿态,即使有那想要接纳之人,也必是遮遮掩掩,怕惹世家豪族、士林之人耻笑。主公若要接纳,也需注意此节,不然清名败坏,以后难在世家中立足。我看不妨着亲信之人大张旗鼓迎接,进城后悄无声息,以财物蒙蔽其双眼,使左丰既觉厚待,任县民众又毫无察觉”。
  众人一听纷纷称善,当下又计议了一番细节,各自安排去了。
  据细作陆续回报的消息,那左丰在洛阳倾尽身家送与张让、赵忠等人,又许下回来时必有重谢,才捞到这个外出的肥差,指望着大发其财。哪知沿路城池里朝廷委派的县令县长要么被杀,要么就逃了,管理政事的均是豪族世家,为求清名,别说是给财物了,连接待他都是端腔作势,好似他是腌臜之物,生怕沾上一星半点,这宦官本就半残之人,内心敏感,见此情形心中愤恨不已。一路上不管他为了钱财,强压怒火,但无论如何明示暗示都没人送上一铢钱,最后怒火冲天,实在压不住,就以上奏陛下夺官威逼,谁知那世家之人更是兴奋,大义凛然的拒绝,唾沫横飞的孔子曰孟子说,弄得他头晕脑胀,等他走后立即到处宣扬自己的刚正不阿,威武不能屈。下一城池的官员听闻后,连他进城门都得拿出圣旨诏令,进得城后还没开口,一群人就左挑刺儿又劝训,就等着激怒与他好博清名。左丰只得闭眼不语,反倒弄得城池内名士大失所望。名士们心有不甘,想着冀州城池尽墨,唯独任县一拨人不仅守住城池,还敢袭敌后路,被卢植表奏为别部司马,更显得众人无能,便纷纷撺掇左丰到任县。左丰本也带着诏令给奔命,对余下众城捞取钱财又不抱希望,便转道直接到任县。
  左丰刚到任县二十里,便听侍卫奏报远处有骑兵奔来,左丰抬眼一望,烟尘滚滚。片刻后便见外头有人喊到:“左公,王奔命前来迎接,路途辛苦,任县已备薄酒,请公屈尊前往”。
  左丰下了马车,急步走到队前一看,就见一个少年着官服,面容俊郎,方脸浓眉,英气勃发,此时正恭敬的半躬身施礼。少年身后是一百余骑,鲜衣亮甲,手驻环首铁刀齐刷刷的半跪地上,领头正是石韬,见左丰望过来,手中铁刀往地上一顿,开口铿锵的道:“左监军大人大驾光临,我等慢待,尚请恕罪”,身后骑士待他话音一落,齐齐顿刀,喊到:“尚请恕罪”。
  左丰心里一下被喜悦填满,直觉今天阳光和煦,温暖无比,再好没有的了。连连拱手道:“唉呀,莫要多礼,莫要多礼”,又急行几步,扶起领头少年,亲热的道:“唉呀,神医奔命,啊,不,王大人,这可让咱家如何承受的起啊,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声音说到后来已然颤抖起来。
  奔命又一躬身,微躬身子抱拳道:“左监军,洛阳一别,不想今日有缘得见,王某不胜欢喜,请大人上步撵,容我等好好款待”,说完伸手往旁边一让。
  左丰抬眼一看,只见八个八尺壮汉蹲在四角,中间是一个蚕绸作帘,硬木为壁,生漆光亮,遍雕花纹的步撵,精美绝伦。嘴里推辞道:“唉呀,当不得,当不得”,脚下却已上了步撵。
  奔命喝了声起,众骑士齐齐上马,分作两队护在两边,一队乐师吹打起《朝天子》,乐声喜庆安乐。
  左丰进了步撵内,只见四壁全为蚕绸包裹,靠壁有一坐榻,榻后尚有靠背,厚厚的蚕绸裹棉覆盖。左丰上前一坐,只觉弹性十足,被马车摧残的身体如久旱遇甘霖,浑身舒贴。
  步撵内里空间颇大,左丰伸直双脚还有宽裕。右手边有一个两层小几,上层置点心、陶杯,下层三五陶罐。左丰见了好奇,打开陶罐,立时飘出一阵酒香,闻着竟有果子清香,左丰忙倒入陶杯中嘬了一口,入口甘甜清香,竟不似麦酒浑浊辛辣呛口。连倒三五杯后,直觉通体舒泰。
  饮完酒、又尝了些点心,左丰舒坦得就想眯一会儿,正想拉上帘子,就看到轿外有一人骑马随行,这才想起奔命还在外头,忙道:“唉呀,路途疲乏,这步撵竟觉不到动静,上来就累得眯了一会儿,王大人,见谅见谅”。
  奔命微微一笑,也不拆穿,在马上略躬身道:“大人为国操劳,让我等汗颜啊”。
  左丰又让奔命上来同坐,奔命连连推辞,只道不敢,左丰见了更觉满意。
  一路上两人述些闲话,左丰赞奔命深得两后一帝信赖,虽有神医梅女,还是时常念叨;奔命赞左丰得帝后恩宠,他日必飞黄腾达,两人相谈甚是欢洽。
  到达任县城外已是日尽时分,从城门外一里直到县衙,黄土覆道,净水泼街,路两边全是驻刀半跪的精猛壮士,肃穆威重。左丰直道:“唉呀,如何使得,如何使得”,笑眯眯的又抿了口果酒。
  到得县衙后,奔命坚持让左丰坐上主位,又屏退众人。左丰一见这架势,心里边噗通噗通的就跳了起来。奔命躬身奉上一个木匣,左丰伸手接过,颤抖着道:“唉呀,唉呀,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打开一看,十锭马蹄金闪着光芒,整齐的排列着,左丰眯着眼抱在怀里就一个一个抚摸起来。
  奔命躬身拱手,沉声道:“大人远道而来,我又与大人洛阳相知,倾尽所有招待也不为过,不必见外”。
  左丰拉着奔命的手连声道谢,便让奔命召齐官员,有诏到。待众人到齐后,左丰一扬嗓,尖声唱道:“光和七年四月十三戊申日,大汉灵皇帝诏曰:秦有甘罗十二使赵,汉有霍骠姚十七出征,王奔命素知朕意,忠贞体国、守城破贼、解围安民,功过古贤。准北中郎将卢植奏请,着王奔命为别部司马,领别部军假司马沮授,军侯徐庶、赵云、石韬、典韦、吴霸等人,协力破贼,功成之日,一体封赏。奔命需深体朕心,勿骄勿躁,奋勇用命”。
  奔命等领诏谢恩后,左丰又亲热的道贺,说道:“唉呀,王大人啊,陛下听闻你破贼安民,那可是兴奋得不得了啊,连连夸赞你胜过汉武帝时霍去病啊。咱家又与让公、忠公等好是一通夸赞,陛下说日后另有重赏,你看别人的封赏就一个准字,你的陛下可是下了一道诏令啊”。
  奔命会意,使了个眼色给沮授,沮授出去又拿了个木匣,递给左丰就略带悲愤的说道:“左公,我任县、襄国两地二十余万百姓,全得王司马才能保全性命啊,这即是不世奇功。王司马又心忧邯郸,虽知必死,仍毅然全往,袭敌后路,击杀贼寇两万,奈何黄巾势众,被贼寇十余万追到清河渡,拖陛下洪福,王司马凭四千官民,又杀贼寇两万,俘虏六万,得保城池。此等奇功,封赏郎将也不为过。望左公、让公、忠公等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小小心意,托左公带给让公、忠公等,日后另有报答”。
  左丰笑得更欢了,拿着又奉上的十个马蹄金。笑着道:“唉呀,放心,放心,咱家心里有数”。顿了顿后又道:“这黄巾贼还挺有钱的,王司马大手笔啊”。
  沮授一听就明白了话外之音,苦着脸道:“左公,实不相瞒,这些黄金不是那黄巾贼的,实是王司马见众人厮杀,那些豪族世家不出一铢钱,心里气愤,就让每家豪族必须出钱粮以供军用,才得了这么些黄金”。
  左丰一听感同身受,气愤的道:“唉呀,沮县令所言极是,这豪族世家最是可恶,只求名求财,半分不为国考虑。你道陛下为何卖官儿,这官儿不卖呀,也是落到豪族世家的酒囊饭袋头上,索性收点儿钱贴补国用,陛下难啊”,说完长叹一口气。
  沮授又连连赞同恭维,奔命陪同左丰大半天,只觉得比清河渡厮杀还耗精力,就忙安排酒宴,好让他早些歇息落个清净。
  左丰见那酒宴分外丰盛,果酒可口,菜肴精致,食欲大开,吃得打嗝喘气才到县衙后院歇息,走到卧房门口还叮嘱多弄几坛果酒。见典韦神色不耐,当即醉醺醺的道:“唉呀,蠢货,你道我贪这两口酒?!是我和王司马相知,真心实意为他考虑,这几坛酒是送给让公的,他最好这口儿,我不说你们去那里知道?!”。
  奔命忙将典韦拉到身后,连连赔罪道谢,好不容易糊弄得他睡了,众人走到县衙坐下,均觉疲累,相视苦笑。奔命打趣道:“沮兄,这要是传出去,我等会如何?”。
  沮授一拱手:“恭喜主公,不费吹灰之力,我等便遗臭万年了”,众人听了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