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听到了您在叫我。”他说。
  “我在跟我丈夫说话。”那娜回答，可是根本就看不见他。“他刚才是在这儿的。”
  她四下里看着，痛苦之至。
  “他一定是到门那儿去呢。”
  “这儿没人。”老人礼貌的回答。“只有您跟我战争之后，很多人都拿妇女们开玩笑。昨天下午有个女的说她是在这个教堂结的婚，她的丈夫先答应她在这儿见她的。你或许也是在这儿结的婚吧！”
  “不，”那娜回答着，孤寂，凄凉。“我是在y国结的婚。”
  那之后大约两三天，她去了特区的一个意大利式的小餐馆。她现在经常外出吃饭。
  她咳得厉害，咳起来总会弄得精疲力竭，而她也发现在公共场所盯着陌生人的脸看时，竟也显得不那么令人烦了。
  她的公寓里全是她丈夫以前用过的东西，大皮箱和旅行袋上还有他的名字，连标签也还是以前的那些位置，这些都像匕首一样刺痛她的心。
  在餐厅里，人们走进走出，其中很多士兵都扫视着角落里的她。
  那天碰巧她去迟了，那里再没别人，她觉得很累。她咬着别人给她端来的食物，几乎要失声痛哭，那是因为疲乏与孤寂，还有那内心深处的巨大痛楚。
  突然他出现在她面前，就在对面坐在桌旁，那就像他们订婚的日子，他们有时会去餐厅用午餐。他没有穿制服，看着她微笑，还一个劲儿的催她吃，就像以前对她一样……
  那天那娜经过花园时，我碰见了她，她把那件事告诉了我。
  “我跟我丈夫在一起了。”她看上去很开心。
  “他说什么都没有？”
  “嗯，没有不，我想他说过，但是我听不大清楚，我脑子太累了，下次……”
  那之后，有一段时间我没看到那娜，我想她一定是发觉去那些她曾经看见过修的地方——旧教堂、小餐馆——她会有很多机会再见到他。
  在家从看不到他，可是在街上或公园里，他会陪着她走。还有一次，她差点儿被车撞倒碾过去，是他救了她。
  冷不防一辆小车差点儿撞到她时，她说她确实感到他的手紧抓着她的胳膊。
  她早已经把先知的地址告诉了我，就是通过那个奇异的妇人，我知道了，或者说好像知道随后发生的事情。
  那娜去年冬天并不能说是病了，至少没那么严重，以至于只能待在床上。可是她很疲倦了，那一双最为美丽传神的眼睛，似乎总在盯着远处某个点，搜寻着。
  那里头的眼神就如同海上航行的人们，看到他们不太确定的海岸时常有的样子。
  她几乎是独居，不理人，她几乎见不到其他任何人。除非别人搜出她来，她对着那些关心忧虑她的人大笑，说她很好，很健康平安。
  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她醒着躺在床上，等着女佣给她端茶来。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房间里看起来清新明快。
  她听见门开的声音还以为是女佣进来了。可她就看到她丈夫站在她床头，这次他穿着制服，看上去就像他当初走的时候一样。
  “修，跟我说话好不好？就一个字也行。”
  他微笑着向后摆摆头，就像他以前在她母亲的房间里时，想约她出去，又不至于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就摆头示意一样。
  他朝门走去，还打着手势叫她跟上，他走时拾起她的拖鞋递过来，好像是要想要她穿上，她骤然从床上滑下来……
  说来也怪，她死后人们在整理她的遗物时，那双拖鞋再也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