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卸磨杀驴
作者:
太渭 更新:2020-07-19 11:55 字数:3371
藏西高原的早晨比平原地区早晨来得晚,九点多钟才能看到初升的太阳。
一辆救护车平稳地驶出遮达县人民医院,车内的救生床上,曲珍静静地躺着,她的头部打着绷带。
格列和护士守在她的旁边,医生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救护车离开县城向阿里地区首府狮泉河镇驶去。
格列拉着曲珍的手,问:“还疼吗?”
“不疼了,阿爸,没事的。这点小伤,不用转院。”曲珍说。
“身体要紧,过去好好检查检查。”格列自有他的打算。
他将曲珍的伤情说得很严重,为的是将她带离遮达县,免得她在这是非之地受到不明伤害。
他轻轻握了握曲珍娇嫩的手,帮她把手腕上的佛珠理顺。
“睡吧,到了狮泉河我叫你。”
“嗯嗯。”
这几年,父女俩天各一方,没怎么亲近过。
格列想起来,曲珍小时候像个男孩子,活泼调皮。他为培养女儿投入了很多的精力。
他自己的童年是辛酸的,他的奋斗之路无比艰难,他不想女儿再过那样的日子、再受那么多苦。
他对女儿的要求是严厉的,因而父女之间经常发生冲突。
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格列的体会是,女儿最喜欢跟他对着干。从小到大,一直这样。
随着岁月的流逝,格列慢慢明白,或许正是由于他对曲珍要求过高,才造成她的逆反心理,父女之间隐隐形成一堵屏障。
不过,曲珍去国外读书后,距离远了,父女的关系反倒变得融洽。
一有机会,他们会视频聊天,有些心里话,女儿也会告诉他。这让格列感叹生活不易之余多了几分欣慰。
格列抚摸着那串佛珠,感受到了它的温度。
这串佛珠是他那未曾谋面的母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戴在曲珍身边已经有很多年了。
……
吴钦醒来时,太阳已爬过山头。
雪过天晴,空气清新,天空湛蓝湛蓝。荣哲寺的僧人们已将院内积雪扫到墙角。
不远处的山头,一团团白雾忽东忽西,飘乎不定,大殿的金顶在阳光照射下熠熠发光。蓝天、白雪、红墙、金顶,构成了天地间最美丽的画面。此情此景之下,一种恋恋不舍的感觉油然而生。
若不是重任在身,吴钦真想在这人间仙境多逗留些时日,甚至想一直在这里住下去。
他站在厢房外的屋檐下,突然看到一个身影从两座佛殿中间的巷道穿过。
那是一个男人背影,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那影子已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一个外国人,就是那个在印经院遇见的外国人。
他怎么也到荣哲寺来了?大多数游客参观了曲龙印经院,就去附近的更兴寺,几乎没有人知道荣哲寺。
这个外国人为什么对荣哲寺感兴趣呢?那人影已经消失,吴钦没再多想,他去另一间厢房看望了拉姆,简单吃了点早餐。
随后向荣哲活佛告辞,一路奔下山去。
……
吴钦回到遮达县城象雄酒店后,想洗个澡,龙头里却没有热水,只好用凉水洗洗头,洗洗脸,换了件衣服。
曲龙之行帮他打开脑洞,他感到破解古格秘符的钥匙似乎触手可及,但又把握不准。他觉得必须跟顾远联系,顾远是考古专家,有些困惑请教他才能解决。
于是,他跟绑匪发了短信,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正当吴钦准备出门时,酒店服务员送给他一封信。他以为是绑匪给他的回复,他打开一看,却是几句英语。
信是世界文化交流协会考察团的拉尔森写的,约吴钦去喜马拉雅酒店咖啡厅见面。
喜马拉雅酒店是遮达县新近开业的豪华酒店,按照四星级的标准建设。咖啡厅在酒店二楼,高挑的楼层,宽阔的空间,华丽的装修,透过落地式的玻璃墙,可以将象泉河尽收眼底。
吴钦走进咖啡厅,一眼就看到坐在靠窗位置的外国人,那人淡黄的头发浓密而且带卷,瘦长的脸型白里透红,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看上去很像美国中情局特工斯诺登。
拉尔森也看到吴钦,他站了起来,向吴钦招了招手。一种天然的默契让两个人都清楚,对方是自己要找的人。
“吴博士,打扰您了。”拉尔森用英语说,“我们考察团遇到些麻烦,需要你的帮助,格列先生向我们推荐了你。”
“拉尔森先生,你好。”吴钦这才明白,原来是格列埋下的伏笔。
“你可能已听说了,我们这次来考察古格王朝遗址和土林自然地貌,为的是尽快促成申报世界自然和文化遗产。”
“谢谢你们对当地人民做的好事。”吴钦说。
“不瞒吴博士说,昨天,我的翻译曲珍,一位藏族姑娘,她在古格遗址区受伤了,被佛殿上坠落的木头砸倒,现在送到狮泉河镇去治疗。”
“哦,真不幸,没有生命危险吧?”
“应该没有,曲珍是我的得力助手,她能讲英语、藏语、汉语,考察中特别需要这样的人。”
“您应该也能听懂一些汉语吧。”
“能听懂一些简单的,但是讲不好,我也不懂藏语。”拉尔森说。
“这地方大多数人都会汉语。”
“我们的工作需要深入了解当地文化,最需要曲珍这样的人才。可是,现在没有了。所以,我冒昧地问一下,你可否临时担任我们的翻译。”拉尔森说。
“这个嘛……”
“我们会支付报酬的,考虑考虑吧。”拉尔森补充道,“这是造福当地的好事。我们需要你。”
吴钦正在寻找机会进入古格王城遗址,如果能成为考察团的成员,就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他问:“考察任务需要多少时间?”
“两三个星期吧,如果曲珍身体恢复得快,她回来,就不麻烦你了。”
“好吧,我答应你。但是……”
“吴博士还有什么要求?”
“考察活动都是公开的吧?”
“当然是公开的。遇有重大发现,我们会及时公诸于世,让古格文明重见天日,焕发它应有的光辉。”拉尔森喝了一口咖啡。
“什么时候开始工作呢?”。
“有任务我会随时联系你。”
吴钦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起身告辞,开车赶往与绑匪约定的地点。
……
那是一座破旧的土石结构的佛塔,底座呈正方体,上面有圆柱体的塔身,塔尖是一根削尖的木棒,上面系着经幡。
塔座上摆着几十个泥巴做的小佛像,工艺粗糙。这样的佛塔没有任何美感可言,可能是附近牧民为方便祈福而堆建的。
佛塔的旁边停着两辆越野车,每辆车旁边站着一个戴墨镜的年轻人。
吴钦停好车,走了过去。一个身材较瘦的年轻人带着吴钦来到佛塔的后面。
地上支着简易的小方桌,桌子上有精美的茶具,茶杯里的茶水清淡而芳香,还冒着热气。
一个络腮胡子中年男子伸手说:“吴博士,你好,我是老江。你很会选地方,来来,坐,我们好好谈谈,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吴钦看这架式,对方早就准备好的,他没有与老江握手,而是问:“你们老板呢?我要见老板。”
“吴博士,老板不是你想见就可以见的,我,老江,可以代表老板的意见。”
“既然没有诚意,那就算了,不谈了。”吴钦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
吴钦停下脚步,回头一看,老江举着手枪对着他,黑乎乎的枪口散发着寒气。
“呵,来嘛,开枪吧,老子反正也活腻味了。”吴钦扭头继续往前走,“有本事你就开枪,枪一响,一切都结束了。”
“吴钦,你不想救你的顾老师?”老江喊。
“顾老师?顾老师在哪里?他还活着吗?你们是在编故事吧。”吴钦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老江,“我没有义务救顾老师,他的生命自有人关心,我应该报警,让警察来解救他。”
“吴钦,见不见老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要求我能满足就行了吧。”老江说。
“既然你能代表老板,我就直说吧。你们让我破解的秘符,是一些毫无关联的字符,这些字符是什么意思,我一点都不清楚。
“不要说有些字符是早已失传的文字,即使搞明白这些字符单个的意思,整张羊皮卷表示什么,还是不清楚。
“我没有去过古格遗址,也不知道顾老师在哪里发现的羊皮卷,我所做的判断,到底有没有依据?能不成立?我自己没有一点把握,根本不能保证正确。
“如果我解不开这个秘密,你们准备把我怎么样?杀了我?再杀了顾老师?”吴钦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
“能不能解开这个秘符,确实不好说,但你是否用心尽力在做,我们是知道的。”老江说。
“如果我找出了答案,你们不相信那又怎么办?或者这个所谓的秘符其实就不是秘密,只是一个无聊人的鬼把戏,又该怎么办?”
“我们自有判断,你不用操心。你只管按你的思路解题。”
“如果我解开这个迷,你们怎么保证我的安全?”
“我们向来说话算数。只要你能解开古格秘符,你就完全自由了。从此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老江说,“我们是讲信誉的,不然怎么在道上混呢?”
“呵呵,我突然想起一个词,卸磨杀驴!”
“吴博士想多了。”老江说,“哥儿们出来混不是一两天,你可以找道上的朋友打听打听,老江为人怎么样?”
“好吧,我相信你们。顾老师呢,我想见他。我是搞文字专业的,对考古并不擅长,没有顾老师的指导,我无法完成任务。”
老江看了一眼车辆所在地方,拍了几下手掌。
车门打开了,顾远带着手铐从车里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