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逆子！
  皇帝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顾卿之心里的话倒是“滔滔不绝”，许是因为憋得太久了，好不容易能说出来，就要说个痛快。
  也不顾及皇帝的感受，顾卿之挑眉，继续说道：“父皇，你宠爱我母妃多年，母妃逝去后，却又不闻不问，只当没有这个人的存在，还迅速削弱了我外公的兵权，这一切的一切，让儿臣实在不得不怀疑，你宠爱我的母妃，究竟是因为倾心，还是因为忌惮我外公手上的兵权！”
  这些年，顾卿之吃了很多苦，也思索了很多。
  不过最让他想不通的就是，为何原本相爱的两个人，最后却会变成这个样子？
  为何那个看似很宠爱他和他母妃的男人，却在他母妃死后不闻不问，还对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兵权，忌惮，能让他稍稍宽慰自己的，无非就是因为他外公手上的兵权，因为忌惮他的外公兵权，所以才娶了他外公的女儿，平日里所有的宠爱和宽容，都是因为，宫外，他母妃的母家，手握重兵。
  “住口！”
  皇帝伸出手，桌子已经被自己掀翻，只能重重一掌拍在自己的椅子上，他声嘶力竭道：“你简直，简直是无法无天！”
  一旁的内官早已经退了出去，在外头听着里头的“虎啸声”，都忍不住打了一个抖。
  说起来，陛下这样生气，上一次，还是在十几二十几年前呢！
  巧了，那一次，里头的人，也是禹王。
  两个守门的内官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恐惧和侥幸。
  幸好，幸好他们心眼多，知道禹王和皇帝见面准没好事，一早便退了出来。
  不然，“神仙打架”，受苦的肯定是他们这些凡人。
  “我无法无天？”
  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会被一点儿响动就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孩子，他长大了，他如今，是有自己势力的禹王。
  “父皇，若不是你的‘轻纵’，儿臣如何能无法无天？若不是你自幼便对我不闻不问，我又如何养出这幅脾性？父皇，这一切的一切，不是归功于你么？”
  顾卿之似乎是在嫌这把火不够大，不够旺盛，还在往火苗上不停地浇油。
  反正，他不怕死。
  也不怕背负任何的罪名。
  他的父皇迟迟没有回应。
  孩子长大了，父亲也老了。当年的孩子可能会被父亲的威严和冷厉所吓退，可如今的孩子却不会，如今的父亲，在孩子眼中，也没有了当年的气场。
  这一场无形的对决中，两个人都快要忘记了，他们是骨肉至亲。
  “禹王，你母妃的事情，从今以后，你就忘记吧。”
  皇帝叹了声气，垂下手，无力地靠坐在龙椅上，像一只夕阳下斗败的老虎，没有露出斗败的姿态，可言语间满是无奈。
  “你忘了，我也要忘？”
  顾卿之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勾起笑容，不再是自嘲，而是赤果果的嘲讽：“父皇，儿臣虽然是你的儿子，可惜，儿臣跟父皇有些不太一样，儿臣虽然不至于重情重义，可也不是铁石心肠薄情寡义之人。”
  这样辱骂君上，这样辱骂生父……
  可是让顾卿之有些“失望”的是，他的父皇似乎一点儿也不生气，竟然还“哈哈”地笑了起来。
  很难受，顾卿之又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
  “我以为你是长大了，没想到，你还是个孩子。”
  顾卿之太过于注重皇帝这句话的意思，反而没有注意到，他的自称不再是高高在上又生硬的“朕”，而是变成了“我”。
  若是他注意到了，也许还会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毕竟，虽然多年前，他在自己和母妃面前也是自称为“我”，可是这段记忆，早已经被他压在了脑海中最深的地方。
  顾卿之挑眉看着自己的父皇，他实在不能参透方才皇帝那句话的意思。
  “罢了，你母妃的死因，就是重病而亡，太医也验过，不必再说，你若是不想要其他的赏赐，朕也不赏了，你出去吧，朕累了，要歇息了。”
  说完，皇帝起身，摆摆手，一个人，缓缓地，像一座高山，明明只移动了几步，却像是过了好几百年。
  顾卿之握紧了双手，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了满脸急切的皇太后。
  “皇祖母。”
  顾卿之见皇祖母来了，心里微微有些发虚。
  毕竟方才在御书房里头，他说了太多……不能说却想说的话。
  “三三，你没事吧？”
  皇太后满脸急切对着他，顾卿之心里暖暖的，赶忙道：“孙儿无事，祖母不在宫中歇息着，怎得来了此处？”
  皇太后皱了皱眉，轻轻瞥了一眼里头，没了动响。
  “还不是方才在宫里听着，说是御书房闹了动静，你跟皇帝在里头，哀家便瞧着事情不对劲儿，早些过来。”
  顾卿之笑了笑，莫名带上几分冷意。
  皇祖母是在担心他。
  可是在担心他什么？担心他所谓的父皇下旨，赐死自己的么？
  他敢说那些话，在没查出他母妃的死因之前，没有任何人，能杀的了他。
  “罢了，三三，你今儿想必也乏了，这样吧，你先去哀家宫里歇息，哀家进去一趟。”
  许久未曾跟皇祖母请安，顾卿之原是想去的，可是一转眼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连忙道：“不必了，皇祖母，孙儿还有友人等在皇宫，不必让人久侯。”
  皇太后“啧啧”两人，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顾卿之，良久才说道：“你是不是转了性子？你自幼在哀家宫里长大，你是什么样的孩子哀家会不知道么？你素日就不爱交友，又是从哪里多出来了一个友人？”
  顾卿之笑了笑，说道：“皇祖母，孙儿绝不骗你，的确是有友人等在宫门。”
  正如皇太后所说，顾卿之一直在她宫中长大，他是什么样的孩子，自己最为了解。
  所以顾卿之有没有说谎，她一眼就瞧出来了。
  这认真的模样，看起来，还真是没有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