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萧燃跟了出来，郭嘉问道：“如果我现在让你把对面超市的门撬开，你会听我的吗？”
  萧燃知道这不是拿她开玩笑，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直接回答：“不会……你到底什么意思？”
  “那就没办法了，”郭嘉耸耸肩，笑道：“我怀疑控制这些偷渡者的，是一个身高在165以下，至少35岁以上的女人，并且她能说会道，行事谨慎，长期跟这偷渡的女人同住赢得了信任，你想到了谁？”
  “她？”萧燃想起老板娘的样子，有点不敢相信，但还是问道：“你想怎么证实？”
  郭嘉到屋里，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说道：“摘下来看看，如果我没猜错，里面一定有摄像头。”
  几名便衣以为白跑一趟，一边等着郭嘉他们宣布撤离，一边向群里的兄弟打听步行街那边的情况，听郭嘉这么一说，都怔了一下，赶紧七手八脚的找工具拆墙上的挂钟。
  “嗨，还真有诶，”举着挂钟的便衣还没下来就发现了监控，扭头佩服的问郭嘉：“这么暗，你怎么看见的？”
  “视力好。”郭嘉没时间跟他解释，笑看萧燃的反应。
  “明白了，”萧燃把手机扔给郭嘉说道，“你联系孟茜，我去开门。”
  孟茜听完淳于时肆的话，观察了会嫌疑人的反应，见他的状态趋于平稳便要把信息转述给萧燃，却不想对方先把电话打了过来，一接起来竟然是个男声。
  电话那头似乎听出她的诧异，说道：“我是郭嘉，帮个忙，需要查一下超市老板娘。”
  “你们怎么知道？”孟茜惊讶的问道，电话那边没有马上回答，一阵铁梯跟鞋底的碰撞声后，对方却也同样的问她：“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孟茜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迟疑了一下，但郭嘉马上猜出来：“淳于时肆？他不是去医院了吗？”
  “他……跟劫匪在一起。”孟茜只得实话实说。
  “他疯了还是不想活了？”郭嘉感觉这件事简直让他无法理解，但更多的是好奇：“你们老大怎么做到的？”
  孟茜一时不知如何解释，语言系统又开始出现bug，郭嘉听他支支吾吾的费劲，现在又实在不是答疑解惑的好时机，于是说道：“那我们加快速度，你让淳于时肆他稳住了，凶手已经失去理智了，他自己也没剩几滴血，学人家玩什么命……”
  超市的门锁是防盗的，萧燃的技术显然不够用，纠缠了一会，进展缓慢，郭嘉下来的时候正跟孟茜说话没注意这边，不知道她是开的不耐烦了，还是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直起身来停了几秒，弯腰在地上捡了一块砖头，照着玻璃猛的一砸。
  哗啦一声脆响，吓的郭嘉手一抖，差点以为淳于时肆那头炸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炸的是他这头，愣愣的看着萧燃问道：“这……”
  萧燃也没解释，往外拨了拨碎玻璃，跳了进去，在郭嘉还没缓过神的时候，从里面把门打开，说道：“进来。”
  身后的几个便衣都看傻了，年长些的说道：“现在专案组的，都这么狠吗？”
  上次跟跟淳于时肆合伙演戏的时候，郭嘉并没进来，倒是萧燃来过一次比较熟悉，她按开了电源，打开店里的两台电脑，说道：“让孟茜开始吧。”
  既然确定了老板娘就是蛇头，郭嘉觉得最要紧的就是先确定她跟其他女孩的行踪：“不能先想办法确定她的位置吗？”
  “这边技术不行，如果在市局倒是可以根据手机基站定位，”孟茜说道，“不如先查查她电脑，也用不了太长时间。”
  说着话，孟茜便轻车熟路的黑了进去，这次用的时间不长，逛了一圈后，他有点抱歉的说道：“目前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唯一存疑的是，截获的一条未读取聊天信息……因为登录不是在这台设备上，之前的记录无法查看，但对方的地址我已经查明了，已经给你发过去了。”
  萧燃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郭嘉点开，看到了地址：龙牙村64委4组102号。
  “龙牙村在哪？”郭嘉问道。
  “也在本市，归浚县管辖，是个较富的村子，之前出过一桩非法传销案。”孟茜问道：“对方只发来一个ok的手势，要不要我试探一下。”
  郭嘉想了一会，说道：“你回复一句，我现在在路上，然后不管对方什么反应，都别再说话。”
  萧燃听着两人的对话，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红崖楼一整天不管是询问还是暗访，一直没断过警务人员，即使这时候，柴浩还是安排了便衣，这些人是怎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听萧燃怎么一说，郭嘉也觉得疑惑，毕竟不是一两个人，看刚才房间里的物品，至少有六七个人一起转移，不论穿着打扮，单是这些人的神态举止，只要一出门，一定会被这些经验老道的便衣盯上，可事实是，他们十几个人谁都没发现可疑人的行踪。
  “她们会不会是单独行动的？”萧燃也想不通，提出这种可能。
  这是最麻烦的情况，虽然清港不大，但她们若是分散开铁了心隐藏，对警方来说短时间内很难继续推进，郭嘉想了想说道：“不可能。”
  然后他指了指对面的楼上，说道：“她们躲在这，是半强制的，虽然这些女人在思想上已经被老板娘控制，但是她对这些女人还是有防备的，更何况……”说着，他从门外扯下手写的牌子，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迹：“擦掉重写了一次，还特意做了醒目处理，她不认为这是一次大的危机，也并没有放弃继续做这些女孩的生意。”
  因为跟郭嘉接触了几天，萧燃对他的思维有些了解，认同的点了点头，可那几位便衣却是一头雾水，问道：“后边的我们听懂了，这洗脑跟防备怎么回事？”
  郭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说道：“几位大哥，能不能帮我问问其他兄弟，有没有看见一个出殡的队伍，并且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车长时间停留过？”
  “出殡？”想到下车时看见的纸钱，萧燃意识到这不是随便的猜测。
  虽然不知道郭嘉的用意，但是几个人还是答应下来，等待回话的时候，郭嘉给他们解释了之前的问题：“那个房间虽然简陋破旧，但物品还算规整，并且有规律的生活迹象，由此判断生活在里面的人并没有紧张不安的情绪，否则我们看到的会是脏污不堪的景象，她们更不会有心情玩纸牌，最主要的是这些女人住的房间应该是从不上锁的，据此，我也推测出管她们的是个女人。”
  想起房间门在泡沫地板上留下的痕迹，一名便衣说道：“对对对，是这么回事。”
  “这说明，她们在这至少是有自愿成分的，但能生活的这么和谐，群体的控制者就一定要令她们信服，那这个人一定不太简单，”郭嘉看了看萧燃，说道，“另一个房间，一看就是这个控制者的居所，虽然她房内没有贵重物品，但锁具俱全，说明她对这些偷渡者在心理上是有防备的，所以她怎么可能放开手让这些女人单独行动。”
  “这个女人疑确实重，要不怎么还安装监控。”一名便衣说道。
  “怪不得，超市的监控都是分段的。”萧燃说道，“她的真正目的是，监视是否有人无故靠近她的蛇窝。”
  “我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觉得她符合我侧写的特征，”郭嘉看着两台电脑，说道：“一个女人做蛇头，一定不简单。”
  正说着，孟茜那头来了消息，说：“对方回复了，说，注意安全。”
  “知道了。”郭嘉挂了电话，问负责查消息的便衣：“怎么样？”
  便衣看了下回复的记录，说道：“你还真神了，晚上九点左右有那么一支队伍，往新桥方向去了在没见回来，车倒是没发现。”
  “谢啦！”郭嘉一点头，然后一指身后的烂摊子，“麻烦了。”
  两人风驰电掣的把车开到新桥，观察了一圈，又联系了孟茜，这次郭嘉先问了问淳于时肆的情况，故意重复了一遍给萧燃听后，才说：“查一下新桥附近的几处监控。”
  入侵交通系统自从孟茜进入sci以来很少再做，毕竟能光明正大，也犯不上再费这个劲，但考虑了一下协调的时间，她还是决定自己动手，虽然手艺有点生疏，但也称得上是熟门熟路，很快他就按照郭嘉的要求找出了可疑车辆。
  一辆七座金杯，棕色，车牌：jq231。
  这回的任务不是全凭郭嘉跟萧燃两人能完成的，孟茜立即把情况同时汇报给了淳于时肆和梁宏伟，并且说明，对方的目的地可能是龙牙村。
  “转移？”梁宏伟接到这个消息，总算有点开怀，几乎揪着柴浩的耳朵，命令：“给我一网打尽。”
  柴浩答应一声，抽出一个小队，让他们跟郭嘉全力配合追捕嫌疑人，并且向联合各路段的交通警协警设路障拦截，龙牙村那头也暗中做了布置，柴浩狐假虎威了一把，说：梁局死令，从谁那跑了，谁第二天脱衣服走人。
  郭嘉的脚几乎都要踩进油箱里了，还是被嫌弃太慢，无奈只得两人交换了位置，按理说他的车技也不差，但一看萧燃，光是启动车的一气呵成跟发动机的响声郭嘉就有点服气了，完全是警匪片的车技。
  一路上，怕她开的太快，郭嘉一个劲劝道：“慢点，两面都是你们警察，她们跑不了了……那个淳于时肆那头挺平稳，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可萧燃并没听他的，仍旧保持着速度，说道：“万一你的推测是错的呢，她们不去龙牙村怎么办？”
  这句话一时把郭嘉问的哑口无言，犯罪心理学在刑侦中的应用大多是提供最可能的反向跟思路，不是板上钉钉，更何况这种动态案件，复杂多变，任谁来也不敢打这种保票，于是笑了笑，说道：“燃姐说的对。”
  但翻过来想起昨天晚上画像的事，怎么都感觉这是萧燃在回怼他。
  顾不上郭嘉说了些什么，萧燃方向盘一打，直接开进了一条辅路，这是一条连路灯都没有的岔路，旁边还不知进行着什么工程，见她们的车子拐弯，后车的人询问：“萧警官，是不是走错路了？”
  萧燃回复：“没有，跟上了吧，这是近路。”
  然后她看了一眼郭嘉，说道：“孟茜给的提示，这条路也通往的是龙牙村的，大路上都是咱们的人，索性试试这边。”
  “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强将手下无弱兵了。”郭嘉赞叹到。
  确实是这样，像那个女人那么谨慎的人，未必就肯老老实实的走大路。
  正想着，一个视频邀请弹了出来，对方正是他那个受伤的“强将”，接通后画面却是一个棚顶，没人说话，隐约的像是有圣诞歌曲。
  郭嘉一皱眉，不知是什么情况，却听那头，传来一个气息不稳的声音：“你们怎么样？到哪里了？”
  郭嘉偷眼看了看几乎没什么反应的萧燃，把摄像头对准了黑漆麻乌的道路两侧，说道：“在追她们的路上，你这是什么情况？”
  淳于时肆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把情况形容给了对讲机那头的翻译，等一串韩语过后，他才说：“还行，至少现在他不那么想同归于尽了……你让萧燃慢点开，我这光看视频都头晕。”
  还没等郭嘉转达，萧燃便冷冷的“嗯”了一声，但速度依旧不减。
  郭嘉看在眼里也没再多嘴，而是跟淳于时肆把他们的发现跟推测说了一遍。
  淳于时肆没发表什么意见，仍旧把摄像头对着天花板，嘱咐道：“一会抓捕的时候你们注意安全，他们把事闹这么大，身上背的案子一定不小，还有这时间掐太巧了，行动的也比咱们早……总之，你们注意安全。”
  听淳于时肆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稳坐指挥车的领导，郭嘉笑道：“现在谁都比你安全。”
  淳于时肆没接话茬，然后说道：“我再劝劝他，你们也不用那么急。”
  说完，他让翻译把郭嘉发现的情况跟嫌疑人描述了一遍，再次说道：“请相信我们中国警方。”
  虽然视频里只是出现一段黑压压的公路以及一个并不认识的中国男人，但嫌疑人像是看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让淳于时肆把手机挪的近些，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
  淳于时肆问翻译：“他说什么？”
  “说……美衣，我就快给你报仇了。”
  这话听的淳于时肆心里一阵没底，他不知道抓住那伙人之后，劫匪到底会怎么做，是放了两个人伏法，或者是为了报复再次向他们开枪？
  他不能赌，更何况对方是一个无牵无挂的亡命之徒。
  于是，他拿起对讲机，假装跟翻译说话：“我下面的话你不用翻译，停下之后，你找机会，问他要不要喝水吃饭之类的敷衍一下。”
  翻译听懂的嗯了几声，假装在组织语句。
  淳于时肆继续假装在跟翻译沟通，却对人质说道：“姑娘，这样僵持不是办法，一会你假装肚子疼我想办法让他放你出去，你敢不敢，如果同意的话，动一下左脚。”
  淳于时肆停下讲话，按照约定，翻译跟嫌疑人嘘寒问暖，过了几秒，人质的左脚向左移动了一下。
  “那好，你只要做出痛苦的样子，多余的都不用做。”淳于时肆说道。
  淳于时肆这句话，不仅翻译听到了，在场的指挥人员也都听到了，他们知道，这是要有所行动信号，但是他们不能出声，也无能为力。
  过了大概有五分钟，人质终于攒够了勇气，单手扶住肚子，疼痛出声。
  其实这并不需要太多的表演，一个怀孕六个月的孕妇在冰冷的地上躺了一个多小时，加上紧张跟惊吓，本身就不会太好过，她只要不再忍耐让痛苦表现出来就好了。
  这突入其来的情况，显然让劫匪有些意外，他低头看了看人质，见没什么大的动作，便不再关注。
  淳于时肆听见响动，知道人质已经开始配合他，但还是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怎么了？”
  一开始，劫匪没有出声，但随着人质呻吟的声音越来越大，跟她断断续续的哀求声终于问了翻译一句，她说什么？
  “他怀孕了。”淳于时肆简短的回答他。
  同步翻译过去后，孟茜在监控里看到，劫匪竟然怔住了，低头在人质腰腹周围看了看，不易察觉的把枪往后收了收。
  “有戏。”孟茜告诉淳于时肆。
  淳于时肆趁这个机会说道：“你放心，就算不是为了你，我们也不会放过那伙人，这姑娘怀孕了经不起这么折腾，让她走，我继续在这陪你。”
  翻译过后，对方思考了一阵，说道：“可你是警察！”
  淳于时肆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警察也是人，一枪下去结果是一样的，我保证不做多余的事，她是无辜的，让她走好吗？”
  这回，淳于时肆没再等他的反应，说完这句话开始，便解开了衬衫，费力的找到护士的打的结连撕带扯的解开。
  “老大，你干什么？”孟茜的话几乎跟嫌疑人的c语同时出声，淳于时肆没回答孟茜，而是说道：“你不是担心我对你造成威胁吗？”
  翻译完全看不见里面的状况，不知该如何处理突入起来的这一句，等她回头去请示的时候，看到视频里淳于时肆的举动，她张了张嘴，听见了梁宏伟无奈的命令：“照实翻。”
  绷带完全解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皮肉外翻还没来得及缝合，淳于时肆后悔自己没让医生多打点麻药，暗暗咬了咬牙，问道：“行吗？”
  劫匪一时不知如何抉择，竟然跟人质低声嘟囔了一句，人质跟他对视，不知过了多久，一句c语脱口而出。
  人质懂得句话，眼泪夺眶而出，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推开玻璃门，随着一声“欢迎光临”，瘫倒在一片红蓝相见的灯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