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通话一直没关，可能够看见的仍旧是一个花白的棚顶，随着一声“欢迎光临”的电子门铃，画面里一个人摇晃着站了起来，从镜头旁边走过，看穿着打扮那不是淳于时肆。
  郭嘉比谁都清楚案犯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限，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可能成为危险的导火索，这种情形下他轻易不能出声询问，唯一应该做的就是让淳于时肆自己去处理，在必要的时候联系外援。
  萧燃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不时的看向郭嘉，侧耳去听，却只有一阵若隐若现的圣诞音乐。
  这时，视频里传出一声低语，那不是中国话，车里的的两个人都不知道什么意思，萧燃紧张的屏住呼吸，车子颠簸了几下。
  发现自己分了神，萧燃又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可这时，视频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郭嘉盯了手机一会，说道：“像是手机没电了。”
  听完这句话，萧燃心里一阵火大，说不上是冲谁，问道：“怎么能没电了？”
  这个问题，郭嘉有点回答不上来，不疾不徐的一笑，建议道：“要不我来开？”
  “没事。”萧燃拒绝，但脸色缓和了下来，她告诉自己，手机没电了代表不了任何事。
  在黑暗中，他们行进了大半的路程，远远的已经看到灯火通明的村庄。
  那是j市最著名的村子，有着两家乡镇企业，跟那些空巢的留守村不一样，龙牙村的人口年年是正向增长。
  “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郭嘉问道。
  “怎么了？”萧燃看了眼导航，说道：“马上到了，就是这。”
  郭嘉说道：“经济学上会用夜间灯光数据来衡量一定区域的gdp，依据这个看，龙牙村的人口密度一定很大，而农村的社会形态跟城市不一样，藏七八个人进来不是小事，吃穿用度的异常都会看在别人眼里。”
  经郭嘉一提醒，萧燃想起来，孟茜说的那个传销案就是村民报的案，这样的村子最不希望的就是出现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影响发展，把人绑到这来确实不是明智之举，可事到如今难道掉头重新查？
  察觉得到萧燃放慢了车速，郭嘉笑道：“之前的分析没错，我是想说，这些人也许不会安放在村里。”
  听到这，萧燃问道：“那……现在去哪？”
  郭嘉把手机中的地图放大，进入全景模式，指了一个位置：“去这。”
  那是龙牙村的旧址，现在修成了祠堂，萧燃看了一眼，拿起对讲跟后车说了句跟上，便转了方向。
  上了这条路，气氛完全变了，好像进入了古代的村落，开近一些，看见一处高大的牌楼，正中间刻着“古祠留芳”。
  “前面是不是有人？”郭嘉发现好像有两个人蹲在牌楼的下面。
  萧燃看了一眼，说道：“是有人。”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左右，突然上来的几辆警车实在太扎眼，那两人好像是特意派出守着大门的，见到这种情况互相使了个眼色立即转身往里走。
  其中一个拿起电话，一边通风报信一一边跑，可动作还是太慢，被十几个人一涌而上按倒在地。
  其中一名警察直接抢了电话，看了眼，脸色一变，拿给萧燃说道：“晚了，这孙子手够快的。”
  “人在哪？”萧燃问那个脸贴地的人。
  “问你话呢，把人藏哪了？”逮住他的警察手下使了点力气，大声问道。
  “家庙。”那人用手一指。
  龙牙村的家庙占地不小，但一看风格就知道是后世子孙仿古新修的，村里有两家规模不小的企业，对这方面一定颇为重视，可现在院子里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但很快，他们明白过来，这看守家庙的，很可能就是接待蛇头的嫌疑人。
  “跑的这么快？”带队的警察说道。
  随着一声声的没人的报告，萧燃的眉头越皱越紧，直到听见一声“有情况”，她才舒展开一些，跑去查看。
  发现情况的是家庙的后院，还没绕过去，萧燃便闻到一股诡异的味道，那是血液跟檀香纠缠在一起的气味，如有若无的萦绕抓挠的人头皮有些发麻，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没人往前再靠近。
  萧燃分开人群走过去，她看到一个女人跪在一座观音石像前，因为石壁挡着没有倾倒，颈部扎着一把匕首，粘稠的血液喷溅在菩萨慈悲的面孔上。
  死的正是超市的老板娘，萧燃一时脑子有点打结，想不清楚她为什么会死，回头去找郭嘉，却看见他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看，而市打量着停在角落的金杯。
  见萧燃看他，郭嘉敲了敲车窗，里面立刻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然后说道：“有人。”
  还没从蛇头的死状中缓过神来的人们听到这边的响动，纷纷提起了枪，萧燃上前一按车把手，竟然没锁，她诧异的看向郭嘉，在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后哗啦一声拉开车门。
  车门打开，里面的情形一览无余，警察们一时不知该拿出怎样的态度，都迟疑的放低枪口。
  他们看到，八个瘦骨嶙峋的女孩紧紧的挤在车的最后一排，闭着眼睛惊恐万分的不住颤抖像是一窝受了惊吓的雏鸟。
  断断续续的，劫匪讲了好多他自己的事情，淳于时肆忍着疼痛，耐心的听着，偶尔插上一句问些跟案情相关的问题。
  若不是一个是走投无路的嫌疑人，一个是身负重伤的警察，伴着圣诞歌，这场景还有点温馨。
  嫌疑人此时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他看看淳于时肆的样子，终于感觉自己掌控了一次局面，竟然笑了，问道：“你真的不疼吗？”
  淳于时肆听完翻译之后，长出口气，缓缓的系上了几颗衬衫的扣子说道：“傻子才不疼。”
  听完他这句回答，嫌疑人却没有笑，好像在思考一件重大的事，抬头看着淳于时肆的眼睛问：“你没骗我吧？”
  这句话很短，几乎是同步翻译过来，淳于时肆知道他指的是要抓住幕后指使的事，同样看着他的眼睛，许诺道：“绝对不会。”
  这次，没等翻译把话说完，嫌疑人便如释重负的说了一个单词，跟对人质说的一样，意思是，你走吧。
  同时，淳于时肆听到耳机里传来好几声风格迥异的感叹，而他却没着急起身，伸出手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说道：“一起吧。”
  嫌疑人犹豫了一下，握住淳于时肆比他还冷的手掌，两人缓慢的推开了饰品店的大门。
  好像是第一次来到中国那样，这位异乡人贪婪的看着周围的一起，那神情，仿佛把就连荷枪实弹的警察当做欢迎他的队伍，他侧头想跟淳于时肆说句话，不知看到什么他呆住了。
  感觉到他行动的迟疑，淳于时肆也停了下来，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一停顿，事情却发生了变化。
  嫌疑人原本扶着他的手变了力道，愤怒的说了一句什么后，把手枪抵在了他的头上。
  “砰~~”一声枪响，热血四溅。
  淳于时肆相继倒在地上，他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耳边嗡嗡作响，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一起喊他的名字，同时感觉一侧的身体浸润在温柔的血液中，他知道这是那个异乡人的血。
  晕过去之前，他努力的转动眼球，找到不远处那个仍旧保持着持枪的姿势的人，深深的看了一眼后无能为力的陷入了黑暗。
  救护人员跟警察一涌而上，掀开死尸，把淳于时肆从血泊里抬上了担架，柴浩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拉住一名医生，声音直发虚的嘱咐道：“他一定不能有事明白吗，回去，跟你们主任院长说，就说我柴浩说的，他不能有事。”
  这是清港医院很有名的一位外科大夫，要是平时有人敢这么说话，早就甩脸色了，可经历过刚刚那么一幕，他什么脾气都没有，只是点头，称好。
  柴浩捂着头，不知是高兴还是担忧，又指派了一名警员说：“你赶紧跟着，”想了想又叫回来，“不行，臭小子毛手毛脚的。”
  “我去吧。”刚刚一直做翻译的女警说道。
  柴浩像捡了宝一样，说道：“你行，你行，快去，他不好之前你不用归队。”
  女警答应一声，跟着钻进了救护车里，柴浩还不放心的追过去嚷道：“需要输血说话啊，我们队啥血型都有！”
  医生觉得这人都疯了，要那么多血型干嘛，召唤神龙啊，于是瞪他一眼，咣当一声关上了车门。
  梁宏伟也是一阵谢天谢地感谢马克思，看着地上的尸体，叫了声柴浩，指了指站在射击位置的两个人。
  宁礼跟樊少言。
  开枪的正是樊少言，跟演习时候一样，历史重演，位置角度绝佳，一枪爆头，不同的是，这次打的是真人。
  见到梁宏伟他们往这边看，宁礼拍了拍樊少言的肩膀，分不清喜怒的说道：“回去给你请功。”
  “梁局。”宁礼率先打了招呼，说道：“淳于他没事吧？”
  听宁礼这么一问，梁宏伟也有点担忧，咽了口唾沫说道：“本来伤的就不轻，跟劫匪周旋了两个来小时，最后还来那么一下……”
  “怎么伤的？”宁礼问道。
  梁宏伟把经过讲了一遍，叹道：“那种情况，要不是他，我一点办法没有。”
  “不管怎么说，都相安无事，”柴浩对宁礼说道：“多亏了你们这位兄弟枪法好。”
  “正好赶上了，”宁礼笑笑没对这事发表过多的意见，而是问梁局：“罗杰在这吗，我们有点发现，需要他帮忙。”
  “在。”梁宏伟转头派人去叫罗杰，然后试探着问了句：“有命案？”
  宁礼点了点头，抽出根烟，递到梁宏伟手里，帮忙点上，又让了一根给柴浩，最后自己才咬上一颗，说道：“嗯，一共两具，都白骨化了，估计年头不短。”
  梁宏伟抽了口烟，心中感慨宁礼真沉得住气，然后问道：“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招呼一声。”
  “来了几天了，见你们这边有案子就没打扰。”宁礼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