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World·Ⅱ
作者:睡死不醒      更新:2022-06-14 02:44      字数:3065
  王从舟看了他一会儿,崇闻似乎怔住了,因为王从舟那双竖瞳在他不笑的时候看人,会给人一种没由来的窒息和压迫感,但在过去无数次的相处中,崇闻还没有哪次印象,王从舟这么大胆地回视他。
  这是一种新奇的感觉。崇闻隐隐产生出某种念头,这样的王从舟,比起从前那样畏缩躲避他,被生活折磨得仿佛丧失掉一切生机和愿景、只留下麻木的状态,更能够挑起他心底某种征服的欲望。
  某些没有说出口的想法让他浑身血液都有些燥热起来,想要灵魂冷却下来,大概只有面前这个人被他亲手折断。
  “说不上什么高贵不高贵。”王从舟终于开口道,“比起某些人拿着别人补助金当成自己的用,还是要好那么有一点点。”
  崇闻和他对视了片刻,怒极反笑,他松开按住王从舟手背的手,忽然高举起来放到王从舟后脑勺上,将他猛地往下一按,死死压在那碗吃了一半的白米饭中。
  额头上昨天才被打出来的伤口再度裂开,鲜血蜿蜒着流进饭碗中,王从舟只挣扎了一下便没有再动,凭他现在这具身体的力气再怎么也打不过人高马大的崇闻,还不如老实点少受点罪。
  崇闻起身绕到王从舟身旁坐下,抓着他头发将他拉扯起来,另外一只空着的手直接从碗里掏出一把带血的饭,上下审视着王从舟。
  “你那么爱吃,不如我喂你啊。”
  王从舟眼前一片昏黑,大概是失血加上长期的低血糖,崇闻把他撞向碗的那一下造成的后果不仅仅是伤口裂开,还有眼睛短暂的失明。
  穿过模糊的视野,他发现崇闻拿着一团饭跃跃欲试,目标是他的鼻子——
  王从舟剧烈挣扎起来,但崇闻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几乎是不费功夫地就能将饭粒塞进他鼻子里,那样的窒息感令人恐惧,王从舟伸手猛地肘击在崇闻腰间,然后被恶狠狠扇了一巴掌。
  这边餐桌偏僻,没什么人过来,不管是王从舟还是崇闻都没想到,这时候竟然会冒出多管闲事的人。
  那个男人大概是从后门方向过来的,先是啧啧称奇说了句:“这种学校竟然也会有校园欺凌?”
  崇闻停住手,男人的声音很好听,说话时似乎带着笑音,但那是轻蔑的,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俯瞰。
  “把你的手放开,小子。”男人说,“欺凌弱者是怯弱者的行为。”
  崇闻不说话也不动作,似乎在考量一个陌生人威胁的话语有多大效力,他本不该这样犹疑不定,只因为对面站着的那个人每说一句话都好像在命令人。
  离三人不远处的地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大概是和男人一起的,许久没有等到男人过来的他不耐烦说了句:“走不走?”
  男人笑嘻嘻地转头答道:“这就来!”
  听见这个声音,王从舟瞬间浑身一僵,他在崇闻松开手之前猛地挣脱开来,抬头瞪大眼盯着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形,几步上前想要抓住什么。
  男人一晃拦在他面前,高大的身形完全拦住去路:“你干什么?”
  “那个人……”王从舟视野不清,看不到那人又无法去追他,慌忙之中问,“那个人!鲸飞 ……是不是鲸飞?!”
  男人没说话,不远处那个声音倒是再一次冷冷地响起:“齐宿!”
  齐宿?
  王从舟微微愣了一下。
  “这就来。”男人答道,然后再一次转头朝向王从舟,“你说他么?”
  他低下头来,身体微微前倾,这是一个唐突的动作,但是在一个生来攻击性超乎常人的人做出来时,那就是完全的对于对方自我领地的征服。
  “他?”男人低声笑了笑,“是我的。”
  ·
  王从舟有些恍惚地走出食堂,崇闻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直到出了校门,111才好心提示他:“记得把你脸上的饭擦掉。”
  “哦。”王从舟揪了一粒饭下来,正要塞进嘴里时感觉有点恶心,于是又给丢掉了。
  “头上的伤不用再处理下?”
  “不用。”王从舟随手扶了扶歪斜的、被血迹浸透的创可贴,满不在乎地说,“还好我饭吃掉了一半,总算没有给浪费!”
  这会儿视线恢复了,不过也没有能看到那个声音疑似是鲸飞的人和那个男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转了一会儿,眼见又快要迟到了,这才离开。
  “那个声音就是鲸飞吧。”王从舟一边走一边说,“可是那个叫齐宿的人……”
  总会让他想到齐荆。
  111就算没听到他心声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他们都姓齐?”
  王从舟:“嗯。”
  “不要被假象蒙蔽。”111说,“你心里很清楚,这个地方除了你,除了你要寻找的主人格,其他皆为假象。”
  王从舟耸耸肩:“真实令人折磨,假象令人幸福。”
  等他匆匆忙忙赶到安检站时,这次倒是没有迟到,只不过他忘记处理刚才裂开的伤口,什么时候脸侧蜿蜒了一道血迹都不知道,主管差点没被他这幅样子吓到,半晌才脸色难看地骂骂咧咧道:“你和谁打架去了?”
  “我没和人打架。”王从舟朝他说,“这是不小心磕到的。”
  主管将信将疑没再继续追问,叫工作人员佩戴好工作证换上工作服分散开值守,王从舟接过工作服后在身上摸了一圈,这才想起他的工作证在昨天被容楚辰和钱一起抢走了,顿时有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他看到主管已经投来怀疑的目光,只得走过去老实承认:“我工作证丢了,可以补办吗?”
  主管看了他一会儿,冷笑一声:“你觉得呢?”
  “你三番两次违规违纪,我们这里不需要你这种影响不好的人。”主管说,“工作证如果搞掉不可能给你补办,在滚蛋之前你还要赔偿工作证弄丢的损失。”
  可是他也没有钱,如果说哪里还能找出一点钱来,那大概是饭卡上仅剩的两块多钱。
  “真他妈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王从舟咂咂嘴,心想,“……还挺押韵的,看来我文科也没那么差。”
  他犯难地思考片刻,对主管说:“我现在身上没有钱。”
  主管脸色瞬间变了,在他骂出更难听的话之前,王从舟又说:“不过我可以先把我的东西抵押在这里,以后有钱了我会来赎回的。”
  他从衣服领口中拽出挂绳,末尾悬着硬币大小的长矛形挂坠,小小的一块却有十足的分量,通体银灰色,介乎金属与天然石之间的某种材质,光泽在末端凝结成悬而欲坠的光圈,那种光芒只会出现在某种绝世的武器上。
  “这玩意儿买你整个岐河站都绰绰有余。”王从舟将吊坠丢给主管,“给爸爸保管好,弄丢了你赔不起。”
  主管手忙脚乱地接住吊坠,趁他还在发愣,王从舟将工作服往他脸上一丢转身就跑,直到冲出安检站,确定没有人追上来,这才停下脚步。
  111问:“那是假的?”
  “不,”王从舟一边走一边说,“是真的。”
  “那你跑什么?”
  王从舟说:“因为我思考了一下……反正世界都是虚构出来的,等到我去了下一个世界,不管我有没有去把它拿回来,反正都是我身上的东西,总都是会出现的。”
  111沉默了下,忽然说:“丢掉的东西,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找回来?”
  “怎么不会啊,”王从舟说,“无心丢掉的东西,说不定就在无心之中找回来了,有心丢掉的东西,那就得有心才能找回来。”
  111说:“哦,那你丢掉工作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
  “你在意这个问题吗?”王从舟问,“当然是无心的,不过我没关系,我回去帮别人写paper,可以比现在赚更多的钱。”
  “有时候我觉得你这样并不太好,”111自说自话,“积极开朗不是什么坏事,但完全忽略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苦难,一点也不好。”
  “我觉得你特别像老妈子。”回学校的路还有那么长一段,王从舟和系统聊着天倒也不觉得无聊,“你上辈子该不会是我老爹或者老妈吧。”
  111:“然后被你气死后转生成为继续操心的系统……”
  王从舟大笑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好笑,许久后他停止笑说:“其实我对我爸妈记忆十分模糊,他们对于我来说就好像陌生人,只有一件事给我留下了十分清晰的印象。”
  111本来以为他要说什么难以忘怀的温馨琐事或者刻骨铭心的巨大灾变,结果它还是高估王从舟这家伙了,只听他十分自然地说:“就是我爸肯定姓王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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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我真是太鸽了,要不做个约定好了…我每周最少更三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