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总觉得这个姑娘……
  “老张，”001在叫他，“必须是这只手指吗？能不能换成小指。”
  于是老张转回头看着他，“如果我说不行呢。”
  “……那就算了。”他说，“来吧。”
  老张与他对视了很久。
  他把刀从001的手指缝隙里抽出来，缓慢地站起了身。然后走到门廊，“啪”地按开了大厅里灯的按钮。
  一瞬间，室内的晦暗被头顶那盏水晶吊灯漫射出的华丽光芒一扫而空。老张虚弱的脸，杜丽莎哭花了妆的脸，何菁菁紧绷的脸，谢鹏扭曲的脸，方舟冷峻的脸，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其他人眼前了。
  “说下雨就下雨，气氛倒是跟得挺合适。”他露出两排牙齿，走到沙发旁边坐下，刀也扔在了一边。
  “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吧。不过这个真实的测验挺成功的，这一题小伙子能拿不少分。”他向001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和刚才阴测测要剁手指头的那个男人判若两人。
  “恭喜你。方舟小朋友。”
  “……”
  001没说话，看了苏景一眼。苏景还在扮演惊诧惊悚惊魂未定的女孩，没办法跟他传递什么信息。
  “什，什么……”
  而那两个人明显傻了，还没回神。
  “我说了不会伤害你们的嘛。”老张露出一个笑容，“这是真爱测试啊。不过，谢鹏，杜丽莎，你们两位可要加油了，否则这五千万可能就花落人家了哦。”
  对啊！一开始老张就说过的……妈的！居然上当了！谢鹏一顿懊悔，看向那个叫方舟的男人。
  他没什么表情，一副深藏不露的样子。
  而这时他的女友杜丽莎也愤怒着，不仅对那对情侣产生了敌意，也对自己的男友产生了不满，脸上带着泪痕火上浇油道：“这位方舟小哥哥看着少言寡语，却挺聪明的嘛。人和人的差距可真大啊。”
  她是觉得这男人一定是看懂了老张的计谋才将计就计的。哪有人要被切手指的时候能那么淡定的？
  现在想想，简直太假了好吧！
  然后她向谢鹏投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谢鹏心里一下子窜出一股邪火。杜丽莎你也好意思鄙视我？你自己刚才又好到哪去了！哭唧尿嚎丢人现眼的！
  至于那对男女……他明白了杜丽莎的风凉话里的潜台词，不过他却有自己的想法。
  那两人的关系跟真爱什么的八杆子打不着。老张年纪大不明白，我还不懂吗？他们什么题都答不对，互相之间根本都不了解，还tm扯什么性癖……这俩人根本就是p友的关系！
  而且，还不是简单的p友！
  那男的明明在题板上写的他女p友是个s！
  那他肯定就是m啊！
  谁知道字母圈里的人能疯到什么程度呢？也许方舟这个变态m对刚才那种情境乐在其中呢！
  他刚才那番表忠心的痴劲儿就不像个正常男人。
  方舟之前在车上不还说要送女p友去住院吗？溪边疗养院在精神分析与心理治疗方面是很有名的。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想绝对就是真相。
  荒谬！这俩人完全就是衣冠禽兽，阳错阴差，歪打正着。难道因为这种荒谬的缘由，就要让一对性|变态的p友拿走属于“真爱”的五千万吗？
  不行！荒唐！太荒唐了！他不允许！
  不过，即使这么解释给老张听，他能懂吗？况且，我又没有证据。
  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平衡。他们不配！这钱应该属于我。
  于是他心里一活泛，说道：“老张，这道题给他们加分我不服气。因为这个问题你并没有问我。如果问了我，我也会这么回答的。”
  “哦？”老张兴奋地往前欠着身，眼睛光亮地看着谢鹏：“那是我考虑不周了。你是说，你也可以为你的女友做任何事吗？”
  “当然。”他完全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说完才突然想起测谎仪的事，愣了一下，看向了刚才发出高频警报的功放音箱。
  什么声音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谢鹏面色一喜。这东西果然是不准的嘛。
  老张也看了那个音箱一眼，作惊诧状：“测谎仪居然没响，看来你没有说谎。”
  “当然。”谢鹏说。
  “就是说，如果让你遇见刚才方舟那种事情，你也会那么做。”
  谢鹏迟疑地又看了一眼音箱，又想了一下五千万。
  终于还是虚声试探着说道：“是……”
  老张认真地盯着那个功放音箱，就像信徒在等待着一个权威的神棍或预言家关于真相的神谕。
  还是没有发出警报声。
  “是真的啊……”老张把貌似仰慕的神情投到了谢鹏身上，“看来也得给你加分了。”
  谢鹏松了一口气。
  “就是说，如果我要在你和你女友中二选一割掉一根手指，你也会和方舟做出一样的决定吗？”
  谢鹏看了一眼那把雪白的尖刀，又看看完好无损的方舟，回答道：“……是。”
  “好吧，那这一题你和方舟加一样的分数。”老张点了点头，在方舟和谢鹏的名字底下各写了＋30。
  刚才还产生了龃龉的小情侣好像突然被宣布判决恢复了“真爱”身份，互相喜悦地看了一眼，恐惧也一扫而空了。
  “那下一题。如果不是要手指，是拔牙呢？或者……耳朵？耳朵吧。”老张看着001说。
  001:“……”
  谢鹏：“没问题。这有什么区别？”
  他都学会抢答了。
  老张点点头，“没错。那鼻子？”
  谢鹏：“可以。”
  老张：“腿？……算了，腿太粗了。一只手臂？”
  谢鹏刚想说话，那个何菁菁忍不住打断他道：“你他妈傻……别说了。你别说了。”
  老张阴沉的眼神射了过来。“你是不是忘了我刚才说什么了何菁菁？”
  何菁菁闭上嘴，五官并用地给谢鹏甩眼色。
  “可以。”谢鹏正在兴头上，以为何菁菁阻止自己是怕自己得分，又像气人一样自己加了码，越说越来劲了：“这算什么，为了莎莎，我连命都可以不要的。”
  何菁菁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个脏字。
  那对情侣已然士气高涨。
  杜丽莎：“亲爱的我就知道！你真棒！我爱你！”
  谢鹏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了：“我也爱你！”
  老张拎着尖刀轻松愉悦地走了过来。
  “手指，耳朵，鼻子，手臂，命。我没说错吧。”
  谢鹏还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没能自拔，顺嘴回答道：“对，这是不是也要加分……”
  老张站在他面前，那白惨惨的刀刃就在他眼前晃闪。
  他才觉得不对劲了。
  “？老张，你干什……”
  话在嘴里还没来得及说完，他看着老张左手拎起他的一根手指，右手横着拉满了半圆，像武林高手一样动作极其果断地那么一划。
  他听见了那把沉重如铁棍的剁骨刀破开空气时有质感的低鸣。然后，他看见那个手指还在老张手里，自己的手却突然自由落体砸在了腿上。
  他下意识低头看着那缺口，觉得手指根一凉，又一热，又开始麻麻辣辣……
  “啊！——”他惨叫一声，剧痛突然袭来，让他简直不能自已地突然涕泪齐下。
  杜丽莎的视线被老张挡住了，她只看见老张手起刀落，一道血线甩了谢鹏旁边的那个叫方舟的男生一脸。
  她傻了。
  直到她听见男朋友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她也跟着不明就里地继续惨叫起来。
  一时间又乱做了一团。屋外闷雨沉风滚滚鸣雷混合着屋内高低惨叫不止，宛如行刑中的地狱。
  “耳朵。你说你愿意替女朋友削耳朵的。”老张去揪他的耳朵。
  谢鹏忍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大声求饶：“对不起！对不起叔叔我说谎了！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啊啊啊——！”
  “哦。”老张放下了他的耳朵，“不愿意。那我就割你女朋友耳朵了。”
  谢鹏犹豫了一下，看到老张修罗一样的眼神，赶紧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颓丧地点了点头。
  他没敢看杜丽莎的脸。
  “谢鹏！你……”杜丽莎哭得更厉害了，她看到老张提着刀向她走来，可她退无可退。
  “张叔叔！那些事都是谢鹏自己应下的，要骗也是他骗了您！我什么都没说啊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呜呜呜……”
  老张站在她对面皱了下眉头，“你经济条件应该不太好。跟着你男朋友也得了不少好处了吧？‘大红包’什么的。你这么说话，有点不知感恩呢。做人不能光想着捞，也得付出点什么吧。”
  杜丽莎：“我怎么没付出了！这么说不公平！我的青春难道不值钱吗！我都给他睡了两年多，怎么能叫做没有付出呢！”
  “怎么，你是卖的吗？嗯？”老张把刀背在手掌心磕了两下，“他给你钱，你给他睡啊？你就这么定义你们之间的感情叫‘真爱’？”
  老张撩开她的头发。
  “不！不要！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可以，可以付出别的，我错了，我知道感恩！但也不至于付出我的耳朵！”
  “谁让你付出耳朵了？”老张叹了口气，“我刚才说的那些你怎么都没听懂啊？我让你付出的是‘感情’。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教不明白。”
  “我明白我明白！我明白的……我付出感情！我对他好！求你……”
  “哦？你明白了？你说说看。”
  杜丽莎：“我对他好！我照顾他！我不花他的钱！我还钱……”
  老张拉起她的耳朵：“你看，我刚才跟你说的话全白说了。你还是没懂。你男朋友那么难受，你却不肯替他分担疼痛，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付出感情？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在点儿上。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手起刀落，然后是女人高亢的惨绝人寰的哀嚎，极其惨烈。
  “鼻子。”老张像执行命令程序的机器人，又往谢鹏这边走来了。
  谢鹏似乎知道了诀窍，马上故技重施：“我错了！我说谎了！我不愿意……”
  老张冷笑了一声：“我刚才跟你女朋友说的话，你是一句也没听到吗？当我放屁呢？可真让人着急，到底懂不懂付出感情啊？”
  这回他站到了侧面，测量了一下谢鹏的脸平面，说道：“你可别乱动啊，要不我一不小心把你脑子劈成两半就恶心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听到这话谢鹏终于还是吓尿了，水淅淅沥沥地流了一滩。
  老张一顿，啧了一声：“真够呛。你这不是给我找恶心吗。”
  “老张，”不知死活的何菁菁忍不住又说话了，“不留全尸至少给人留个全脸，饶过他的鼻子吧。”
  老张一笑，然后他突然利落抬手，一个东西就叽里咕噜地和着血，从谢鹏的脸上滚落到地上的一滩红红黄黄的污渍里。
  谢鹏发出一阵叽里呜噜却声嘶力竭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