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红姐带着一众女孩儿踏青归来时，她目睹了琉璃的慌乱，和拼命的隐藏。
  她知道，时机成熟了。
  杀人，是会上瘾的。尤其，杀掉的，原本就不应该活在这世界上。
  那之后，琉璃便一直受到威胁，还有蛊惑。
  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幕后之人，就是红姐。
  目标会主动提供给她。
  而她，逐渐变得得心应手，甚至，陶醉其中。
  红姐自认做得天衣无缝，却对身边这个男人，没有把握。
  想了想，她终于问出了口。
  “那天的事情，是你做的？你以为琉璃的秘密里有我一份？”
  红姐原本打算带着疑问，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而得知癌症的那天，她突然就轻松了。
  一辈子的恶，终于可以卸下。
  老徐再次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小冉，我的确动过杀他的念头，他五岁时出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你们不得已杀了人。只是，我实在下不了手，那孩子，跟着我那么久，让人心疼。”
  油滴落在青墨石阶上的时候，老徐的确动了杀人的念头。
  他想象着，那孩子欢天喜地跑向汤池，一准滑落。
  如果刚好摔在哪块石头上，便一了百了了不是？
  可最后，他抓过毛巾，沾了清洁剂，把石阶上的油，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没有提起那些连环杀人案。
  前14起是红姐母亲做的，后12起是琉璃。
  她们都已经死了，何必再去纠缠。
  老徐从没小看身边的女人。
  只不过，除了她，他什么都不在乎。
  琉璃伏法之后，肖三并没有停止对霓虹的审查。
  毕竟，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承认，对自己的儿子下手。
  蹊跷的是，那一天，汤堂的监控录像，什么都没有录下来，居然是控制间里的线路坏了。
  没能查出来是谁下的手，所有能接触到控制间钥匙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老徐原本是叫何仁陪着宋冉去玩水的，他却被珍珠叫走。
  而这之前，珍珠和技师部的姐妹们打赌，一定能和何仁发生关系，这才有了按摩之事。
  事后，珍珠支支吾吾，说是自己鬼迷心窍，老徐便以为，那是红姐的主意。
  而那串和宋冉被害关系密切的琉璃手环，的确是琉璃的。
  她却声称，是在三爷过来的那晚，她不小心丢掉了。
  老徐不敢随意猜测，但无奈的，他只能想到红姐。
  技师部是她的天下，霓虹的女孩子们，嘴巴要是不严，一准早就被辞退了。
  老徐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只相信，如果红姐想要隐瞒什么，肖三都未必能查出来。
  红姐偏着头，听得认真。
  听完了，她一脸茫然，突然颤抖着说：“老徐，也不是我！我从未想过要杀害那孩子。”
  两个人双目圆瞪，愣在了一起。
  远处，海风似乎吹得更猛了。
  他们都没能看见，宋冉的胸口前，有一小块发亮的四方形，正在闪烁。
  ……
  何美嘉睁开眼，四周一片寂静，她挣扎着站起身来，哆哆嗦嗦地走到窗前。
  窗外是一片由浅至深的蓝色，从近前延伸到天际边。
  白色的海鸥，在这片蓝色中翱翔，时而发出“欧、欧”的鸣叫声。
  “主人，客人已就坐。”
  空中传来一个柔美的声音，何美嘉淡淡地点了点头。
  刚才，她已经瞥见了那架银灰色的飞行器，从天边滑翔而至。
  一个完美的弧线，停在她空中别墅的跑道上。
  客厅里，端坐着一个男人，中年模样。
  何美嘉明白，到了如今的2090年，人的外貌再也没有真实可言。
  “刘教授，久违了！”她打着招呼，眼睛里含着笑。
  和绝大多数选择留住青春的人不同，接近百岁的她，选择自然地生活。
  刘子新站起身来，露出一抹客气的笑容，转瞬即逝，变成了傲慢，“何老板，别来无恙啊？”
  何美嘉摇了摇头，“老了，这副身体就要到使用期限了。”
  她示意刘子新坐下，“刘教授今天前来，有何贵干？”
  刘子新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再抬头时，眼中闪烁着光芒，“我是来讲故事的，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见何美嘉轻轻点头，他咳嗽了一声，开始了讲述——
  “时间要回溯到70年前，那时发生了一件十分轰动的事情。”
  “云阳市执法局破获了一起连环杀人案，作案者是一名洗浴城的技师，名叫琉璃。她杀害了12个人，最后，想要杀掉自己的儿子，却没有成功。”
  何美嘉不动声色，甚至微闭起双眼。
  这些，她早就知道。
  因为当时她就在现场，那家洗浴城名叫霓虹。
  “何老板，这些你应该比我清楚，毕竟当年破获案子，里面有你一份功劳。”
  “算不上，配合刑警破案，是公民应尽的义务。”何美嘉冷冷地回答道。
  刘子新假笑了几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
  “琉璃的儿子活了下来，那真是个奇迹！你能相信吗？他居然是被你的儿子救活的。而且，你的儿子，因此而送了命。”
  何美嘉腮边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她没有说话，像是抱定了主意，做个耐心的听众。
  “可惜啊！何真？何仁？不知道他自己更认可哪个名字？作为我最成功的病例，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没有让我失望。”
  “我早该想到，这一切的背后，是你的阴谋，宋冉。”何美嘉终于开口，声音里有些颤抖。
  “和你比起来，我真汗颜！当年，我母亲至死，都没有承认企图杀掉我，可你们所有人，却逼着我相信。很长一段时间里，何仁植入我体内的智慧核，并不能发挥应有的功能。我每天被不知道真相的痛苦折磨着。”
  “我从没有怀疑过我的母亲。虽然她时常因为过度的压力和绝望而打我，我却知道，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爱着我的，只有她。”
  “然后，我怀疑徐老虎，怀疑程大红，甚至怀疑那个傻乎乎的镇西环，就是没有怀疑过你。我可真蠢。”
  “你是挺蠢的，如今的你，根本不是你，是一个靠着智慧核，捡回性命的怪物。”
  何美嘉讽刺地瞥了他一眼，“连干爹和红姐都想明白了，你却没有。哼，整个霓虹，我唯一想要保护的，只有我干爹。”
  “他一心一意想要保全红姐，甚至动了为她杀人的念头，我只能替他先下手了。”
  这件事，积压在她心中太久，久到她以为自己已能轻松面对。
  但随着每一个字被吐露，何美嘉发现，内心的煎熬，从未减轻。